窗子正對面,靠墻的書桌上一冊冊書籍都分門別類,碼放得極為整齊,甚至連報紙都一張張撫平疊好。
毛筆也從長到短,從粗到細,掛得干凈,鎮紙壓在一沓信稿上,都整潔規律。
黎漸川又看了眼外間的博古架和書架,覺著學智此人很可能是有點強迫癥。
但若這樣,書桌上那方硯臺就顯得古怪了點。
置身右側桌邊,擺放沒有問題,但卻恰好挨著旁邊摞起的宣紙,不知是沒留意到,還是別的,硯臺的邊角擠皺了那些宣紙的一端。
而硯臺邊,還放了半壺酒和一個白瓷酒杯。
酒杯有被擦試過的痕跡。
值得一提的是,黎漸川翻看書桌和抽屜時發現,這位學智全名是叫阮學智,丁家四姨太阮素心的堂兄,他的筆跡和王曼晴幾本書上題的情詩筆跡是一模一樣,且阮學智的抽屜最底下,還壓了一些用印梅花圖案的雪白箋紙寫的情詩存貨。
這讓他有點摸不準這兩人的關系。
此外,這間屋子還有兩處令黎漸川非常在意。
一是床邊架子上的水盆,在這種悶熱天氣,一夜過后,盆里的水竟然還是略帶冰涼的,極可能是放過冰,或者本身就在夜晚充當了冰盆來用。
二是書桌旁的椅子,在椅腿內側,有一道新鮮的暗黑色的痕跡,嘗聞一番,應當是血。
一遍快速的檢查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鐘,黎漸川腦海里隱約有了些猜想,初步判斷阮學智zisha或意外的可能性較低,大概率是他殺。
但還得再看看尸體。
這般想著,黎漸川便請已慢慢回過神來的長衫男子守在門邊,不要讓人輕易進去,然后自己快步下了樓,去到街上。
一樓擺件臺上的西洋鐘顯示著時間,剛過早上五點。
天際泛起了魚肚白,曦光躍出,朝陽將要冒頭。
公寓門外寬闊的大街上圍了大約十幾道身影,都是早起出來買菜的鎮民和小商小販,還有幾位興許是公寓的住客,離得稍遠,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
四周亂糟糟的議論聲響著,猶如蜂群嗡鳴。
人群圍得松散,黎漸川毫不費力,徑直便穿了進去。
“寧先生。”
他走到血泊旁,一邊仔細審視著阮學智被摔得有些血腥恐怖的尸體,一邊朝寧永壽道:“可著人去報案了?”
“啊,我腦子懵著,給忘了?!?/p>
寧永壽像是此時才驚回神來,臉上露出懊惱慚愧之色。
旁邊圍觀的鎮民卻有人道:“我讓狗娃去鎮北頭兒找羅處長了,他腿腳快,這會兒應該快到了!”
“用不上那么麻煩。”
寧永壽搖了搖頭,把手里提著的皮包打開,在里頭摸了摸,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銀色手機來,按了兩下,手機里便傳出嘟嘟的忙音。
黎漸川站立的身軀一僵,倏地抬起眼,盯著寧永壽手里的手機,差點以為自己做夢還沒醒,或是精神錯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