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感覺寧準(zhǔn)的殘缺并非一成不變,而是有在緩慢恢復(fù)。每過一分,他就能恍惚瞧見他多出一點的靈動的意識。也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
“九成。”面對黎漸川的詢問,寧準(zhǔn)比出一個手勢。
這和黎漸川推測的差不多。但這可不是什么好事。有時候,有些人對你說假話,不一定是想害你,對你說真話,也不一定是想幫你。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趕在凌晨兩點前,來到了請神隊的集合地點。
照舊是寧準(zhǔn)等在一旁,黎漸川加入請神隊,與眾人一同準(zhǔn)備開請神路的儀式。
今天的儀式是為,紅白之喜。
有喜
凌晨三點,請神隊準(zhǔn)備就緒,整裝待發(fā)。
黎漸川換上了一身專為請神者準(zhǔn)備的粗布短打,頭綁白緞,腰系紅綢,與另外三名高個子排在隊伍最前方,負(fù)責(zé)沿路拋灑一袋據(jù)說開過光的、紅白摻雜的古怪紙錢。
在他們四人之后,是拿上了各種民間樂器的請神隊其余人,負(fù)責(zé)吹吹打打,奏喜樂與哀樂。
里頭當(dāng)然有人半點不會用樂器,也不懂奏曲,要推辭,請神隊的老人卻擺擺手,說無妨,這樂器只要吹打起來就行,有神指引,聲音一出,就自然會形成曲調(diào),完全沒學(xué)過的都可以來,而且,今天這紅白之喜與前兩天不同,看的也不是請神隊,而是歡喜溝。
“今兒咱們就是一伴奏的、引路的,放輕松。”
黎漸川認(rèn)識的那位周哥拍拍后面人的肩,笑著安撫。
不需殺蛇剝皮,福祿觀的道長們便也與多子神教的嬤嬤們一般,沒有早到,而是踩著點才來。
人齊了,隊伍便也動起來了。
道長與嬤嬤走在最前,邁著搖搖晃晃的步子,吟唱著難辨的經(jīng)文。
黎漸川四人緊隨其后,每走七七四十九步,便伸手進懷中的袋子,抓一把紅白相間的紙錢,用力拋灑出去。
其后,一聲嘹亮的嗩吶開嗓,各種民間樂器便都跟著響了起來,半點不亂地奏出了兩種截然相反的樂聲。哀樂低沉凄涼,喜樂洋洋開懷,合在一處,便像一人邊哭邊笑,凌晨昏黑,詭譎非常。
黎漸川膽子不小,可此時夾在這樂聲和經(jīng)文聲之間,也不免頭皮發(fā)麻,半點不敢細(xì)聽。
請神隊一路下了福祿山,進了村子,便見歡喜溝的家家戶戶都已敞開了大門,一口口棺材與一抬抬花轎各自等在門內(nèi),直到樂聲近了,才由孝子賢孫抬著,儐相媒人領(lǐng)著,跨出門檻,跟到請神隊末尾,與請神隊一同走完這開路儀式。
今天路旁圍觀的游客少了不少。
黎漸川猜,這一是因為喜喪兩事?lián)皆谝黄穑降走€是詭異,肯定能避諱就避諱,二便是昨天幼童斷頭的事實在令人懼怕,部分游客不敢再來好奇觀禮,很是正常。
不過,普查小組的人顯然不在這兩者之間。
遠(yuǎn)遠(yuǎn)地,黎漸川便望見了費深等人。
周沫依舊不在,其余人也依舊未因此表露異色。
便也如那位周哥所說,這最后一次開路儀式,請神隊只是陪襯,并沒有太多事務(wù)。整個開路過程里,黎漸川除了算著步子撒紙錢,再沒做過第二件事,也沒有遇到任何值得特別注意的異常。
很快,請神隊出了歡喜溝,徑自上了多子山,后頭牽著的那長長兩列花轎與棺材卻就此停住,不再跟隨,而是從村尾回轉(zhuǎn),各自被送往河中、墳地或家里。
黎漸川留意了下,發(fā)現(xiàn)歡喜溝確實是水葬為主,輔以土葬。
榆阿娘在水葬一事上說了易被拆穿的謊,顯然就是想讓他拆穿她,并將目光投向歡喜河。而他黎漸川也確實如她的意,去了歡喜河,也在不久前第二次遇到榆阿娘時,把探索的部分經(jīng)歷告訴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