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止一次去過美帝,去過加州,但卻從沒有遇上過god實驗室的人和god本人。
只有封存在處里的日照金山照片,和地下黑市流傳的那些關于寧準的不知真假的消息,能讓他偶爾回憶一下自己的十八歲。
后來,隨著任務難度的上升,黎漸川回憶的時間越來越短,游走在灰色地帶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感到一種強烈的割裂感,再由這種割裂而產(chǎn)生了無可遏制的懷疑與迷茫。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究竟在做什么,又究竟為了什么。
混亂的夢境里,他好像行走在一根獨木橋上,四周皆是窒息的黑暗潮水,腳下只有萬丈深淵。
醒來后,他又一次在撥號界面輸入那個已經(jīng)再也不能撥打的電話號碼,注視片刻,又再一次默默刪除。
處里知道他的情況,為他安排了休假,進行心理輔導,不太管用,但他還是定期去做。
有次去時,他發(fā)現(xiàn)處里所有辦公室花瓶里的花都變成了白菊。
問醫(yī)生,醫(yī)生語氣溫和地解釋道:“你作為主要負責外部的一級特殊人員,不知道很正常,你們都不經(jīng)常來處里。常來的話就會注意到了,只要處里有人犧牲,后勤就會把辦公樓花瓶里的花都換成白色的菊花。”
“沒有親朋好友,沒有哀悼會。這就是給英雄的葬禮。”
醫(yī)生嘆出一口氣。
黎漸川看著桌上那束白菊,遲了一陣才問:“這次……犧牲的是誰?”
“不知道,”醫(yī)生道,“除了封處和后勤組,沒人知道他們的名字。而知道的人,也不會把他們的名字記錄下來。”
黎漸川去見了封肅秋。
從封肅秋那里得知,犧牲的人是徐遠暢。
“他死在了尼泊爾北境的戰(zhàn)區(qū)。他不想讓戰(zhàn)火燒過來,我們也不想。”封肅秋說。
時隔很久,黎漸川好像再次感受到了那些虛無縹緲的理想與信仰。
他一度以為它們已經(jīng)離他遠去,已經(jīng)消失,可在這一刻,回頭去看,卻發(fā)現(xiàn)它們其實一直都在他的心中。
它們在等,等他擁有更多的勇氣、更多的決心時,再撥開迷霧,過來擁抱他。
“我不想看到那樣的一天。大人們悲痛地尖叫,孩子們絕望地哭泣,大家流離失所,像是孤魂野鬼。”
“不會的。不會有那樣的一天。”
“世界上沒有神,沒有魔法師,也沒有超級英雄,但有很多人。很多希望世界能回到以前的人。”
自己對小少年說過的話,差點不知不覺間,就被自己忘記了。
他開始相信,盡管極少看到同行者,但他所走的路,從來都不是獨木橋。
心理輔導結束后,黎漸川再次離開了華國。
他走過了很多地方,于一次次任務中見到越來越多的溫情與冷血,堅決與掙扎,幸福與苦難。
人心,人性,欲望,利益,一直都是幽微而復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