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尸布展開較大,黎漸川翻身下床,將其鋪在了桌上,與寧準一同細看。
在裹尸布內留下血字的人不像道微一樣玄虛,開篇便表明了身份,自稱歡喜溝村民兼多子神教第一任圣子,名為裴順,并點明這塊裹尸布是由自己的父親裴山、母親趙月華的皮制成的,被發現時應當正裹在自己的尸體上。
而能得到裹尸布認可,能見到這封血書,也便說明,此刻正閱讀他這封血色信函的人,就是他要等的、可將真相公之于眾的人。
“我的父親懷孕生下了我。幼時的事,我已記不太清,只知道在我出生之夜多子菩薩顯靈,選我做了這第一任圣子,我父親生我有功,且未死,便被納入教中,成了一名十胎嬤嬤……”
裴順顯然是長在羿末夏初,文字更偏白話。
“我六歲前,并沒有遇到過什么特別的事,而六歲后,我便常常聽到一些聲音,也常常會有奇怪的食欲。我想告訴父母,可每每要說出口了,卻又覺得沒什么大不了。
當時不知,現在想來,應當就是我因體內藏有神國,已被多子菩薩深度污染,連自己內心的想法都會被悄無痕跡地改變。”
體內藏有神國?
盡管心中已有猜測,可此時真切看到這行字,黎漸川依舊眉心一跳,脊背發寒。
“母親是在我八歲時發現我的古怪的。
那是冬天,大年初一,下了大雪,早上要起得很早,蹚著雪去拜年。我賴床不想起,母親把我拎起來,哄我穿衣擦臉。臉擦到一半,母親突然尖叫起來,使勁扒我的眼皮。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詢問,母親不理,只不斷問我有沒有哪里難受。父親聽見動靜也來了,也扒我的眼皮,扒完,沒像母親一樣叫,卻跟沒了魂兒一樣,不動也不說話了。
母親掩面哭泣,不知為什么罵起父親來。
我趁他們吵架,悄悄往水盆里看了一眼,沒看到什么,只是眼珠子有點模糊,好像一個眼球里塞了好多黑漆漆的瞳孔一樣。
可人的眼球里怎么可能塞好多瞳孔?肯定是我還沒睡醒。
果然,我眨了眨眼,再去看,眼睛就正常了。
我興高采烈地告訴父母,可他們卻依舊一個哭罵,一個木呆呆。
當天晚上,父親關緊了家里的門窗,躲在被窩里悄悄跟我說,多子菩薩是壞人,讓我以后千萬不能再信奉祂,只裝個模樣就行。
我當時不明白,但也聽了父親的話,可對多子菩薩的信仰,如何是說收回來就收回來的?
尤其是,我是多子神教的圣子。
很快,父母也發現了我不能完全主宰自己的這件事。
為了喚醒或者說是保持我的自我,他們找上了一個村子里最有本事的人,也是最可能為我們違抗多子菩薩的人,新來的主祭榆阿娘。”
這其中有榆阿娘的手筆,并不令黎漸川驚訝,算算日子,榆阿娘這時候確實是可能已到了歡喜溝,且成了主祭。
他只希望裴順能點出一些榆阿娘的來歷,可裴順并未在此著墨太多,只簡單寫了兩場談話。
一場是榆阿娘與他們一家三口的,一場是榆阿娘與他的父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