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夜間都飄了些雨,胡同逼仄,潮shi陰暗,未干的雨水裹挾著家家戶戶淌匯來的污水,在青石磚的縫隙里四處流溢,蔓延開陣陣惡臭。
野貓和老鼠蚊蟲時不時穿梭其中,伴著孩童吵鬧的啼哭,口音濃重的潑婦叫罵,漢子酒氣與下流葷話,擠擠挨挨地勾出一口苦難的井,將眾生俱淹在里頭,無處攀出。
這地兒是怨不得羅大不愿意親自來查的。
井外的人,少有樂意再去瞧井內的臟污的。
黎漸川一身金貴的銀灰色西裝,壓著帽子,再提一根手杖,同寧準干凈清爽的長袍一般,都是不該出現在此處的老爺裝扮,不僅顯得格格不入,還顯得高高在上。
但兩人都沒有什么不適的,只有遠遠瞧見一戶人家門邊蹲坐著的黑猴子一樣又瘦又小,幾乎皮包骨的小孩時,黎漸川沉默片刻,開口說了一句:“好在以后的華國,不會一直是今日的華國。”
“希望永不會是。”
寧準低聲道。
繞過一堆又一堆灰撲撲的雜物,兩人在九曲回腸般的長寧胡同走著,艱難尋著下腳的地方,花費了好一陣時間,才來到陸小山家附近。
這倒不用去問人確認了,因為還隔著一個拐角,黎漸川就望見了前邊站著的幾個眼熟的警察,還有羅大在天光下锃亮明顯的光滑腦袋瓜。
見狀,黎漸川還有些納罕,不是說羅大看都沒來看一眼,已結了案嗎?現在都要臨近晌午,又是來這兒做什么?
難不成是李家別莊的小丫鬟們情報有誤,聽了錯的閑言?
這疑問剛冒頭,黎漸川就看見那些黑警服的簇擁里,隱約地閃出了一道婉約清麗的女子身影,穿墨綠緞子的旗袍,攏時髦卷發。
是王曼晴。
不消再近,黎漸川就已一眼將其認了出來。
“印章。”
寧準也注意到了前方的異常,眼波一轉,輕聲開口提醒。
黎漸川翻手從魔盒內取出那塊從上個副本得到的能隱藏氣息的石質印章,在自己和寧準的手腕內側飛快印了一下,然后收起,動作快速無聲,不見絲毫遲滯古怪。
兩人不緊不慢的腳步節奏不變,仿若無事,在雜物的遮擋下來到了圍觀人群的邊緣,沒有引起任何一道視線的注意。
人群中央,羅大正愁眉苦臉地對著二號玩家的王曼晴解釋:“曼晴小姐,真不是我羅大尸位什么餐的,不辦事,不看重一條人命,而是這案子它就是個意外,這是有目擊證人的!”
說著,羅大一把將一個被瞎了一只眼的老仆攙扶著的干瘦老爺子拉過來,指道:“就是這位,陸小山家后邊長壽胡同的寧來福寧老爺子,昨天夜里出來,迷了路,走到陸小山家門口去了,聽見驚叫聲,探頭一看,陸小山立在井邊,提著桶,身子不穩,正好就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