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瞧他也并不見得多用心來治,只是隨便打發我罷了。
離開教堂后,我又上了一趟蓬萊觀,詢問此事,馮大師卻道,你只說我也治不好此病,其余莫問。又拿出一些大洋來,說我只要一日復一日地這么裝下去,便每月都可過來領些大洋。
我倒是不怎在意錢財,但那逆子大手大腳慣了,總要郵些給他。況且,裝瘋扮傻而已,于我個糟老頭子又有何影響?
拿了錢,我便想著離開,可最后還是沒忍住,多問了一句前些日子七月十五過來領戒的是否是寧家的寧永壽。
馮天德應是,又問我怎知道。我說瞧見他夜半不睡,鬼鬼祟祟去挨家挨戶井里投藥粉,又問藥粉,馮天德卻不答了,趕我走,但我看他眼神落在我身上,卻是異樣得緊。”
民國二十一年的領戒之人是寧永壽?
黎漸川怔了下,貓瞳微微轉動。
再翻一頁,卻是到了殘缺日記的末尾,只剩三篇文字。
“民國二十年七月十二。
縣里的信來了,鎮上郵差憊懶,總是送得遲,這回卻提早了一遭。照舊是濟世藥房老友的信。
我本就打算這兩日寫信過去,提一提鎮上怪事,尤其是那樁駭人聽聞的挖腦魔案,不成想,他卻像是與我心有靈犀,先在信中提到了此事。自然,他不在朋來鎮上,對此事算不得多了解,所以只是順帶著提幾句罷了,信里主要說的,還是他的一位病人。
他稱這位病人為阮小姐。
這位阮小姐身上很是有些古怪,讓老友頗覺不安,除看診外本不想過多接觸,但濟世藥房的少東家在得知此女暫無投宿之地,又身無分文之時,熱情邀請其留了下來,治病加小住。
此女自稱是杭州人,要北上去北平,剛入冀就遭了響馬,隨從和錢財全失,自己勉強跑了出來,回家卻也太遠,只能繼續往北,到距離不遠的冀南某地去投靠同窗好友。
行經朋來鎮,她一不小心,墜下山坡,摔暈過去,醒來時附近只有一間廢棄義莊,便在義莊里養傷,待到能行走了,才進到鎮上,搭車來了縣城看診,說是腦子可能摔出了問題,總感覺自己多出了一些奇怪的記憶,并偶爾會行為舉止男性化,且告訴別人,自己并不叫阮素心,而是姓孫,名叫孫朋來。
老友對她這些話是沒有全信的。
他看過她的傷勢,雖已好了許多,但觀痕跡能看出,她從坡上摔下,只怕不止是摔暈摔傷這么簡單,最可能是摔死過。
而且朋來鎮他也是知道的,義莊雖離鎮上有些距離,但不至于太遠,若真傷了,需要人照顧,為何留在義莊,而多走幾步去鎮上回春堂?
能行動之后,看病也是直接來了縣城,略過了回春堂。
見老友所述,我也覺此事怪異。
……
民國二十年七月十四。
前日寧家一個旁支的小子過來見我。
這小子小時候沒爹沒娘,我時不時會照拂他一二,后來我從寧家出來了,他也沒忘恩,時常就帶些東西來看我。但這次他來,倒不是往日那般閑話家常,而是提起了小定山上那座蓬萊觀。
那地方我知道,小道觀一個而已,建造年份不可考,供奉的神明也不知,但出于某些我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它在朋來鎮上是頗有些地位的。大家伙都敬著,怕著,也不敢怒地恨著。
他是說蓬萊觀上那位馮大師下山來,親自去了寧家與李家,他不巧正撞見了,聽到三兩句,說是什么領戒、永生之類的事情。
我當時沒往心里去,今日閑來,前言后語一琢磨,卻發現這領戒的事恐怕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