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手里的布包,里面存放著的赫然是一些折疊整齊的信件,還有一條色澤霞紅明麗的發帶。
靈珠子將發帶握在手里看了一會兒,又找出他之前還沒來得及回復的那封信打開,熟悉的娟秀筆跡立刻映入眼簾。
信的內容他其實已經看過了。只是收信那日,恰逢新神族的進攻來得迅疾又突兀,浩蕩大軍自冥府與太若靈族交界的險要之處壓境而來,他只來得及匆匆看完而已。
那場戰役打得極為艱苦,雖最后堪堪取勝。可靈珠子卻在本就已身負輕傷的情況下,還被一支穿云神箭震傷了心脈,頓時生命垂危。
他走下床,步履緩慢地來到桌前,提筆寫了回信,然后喚來海東青,打算將信件交給它,即刻便給戚妜送去。卻在一低頭時,驀地發現了海東青雪白羽翼上的淡淡霞輝痕跡。
淺碧色的一抹,染在羽翼末梢上,宛如初春時節的雪消翠顯之景。
他抬眸望著面前正乖巧蹭著他薄薄衣袖的鳥兒,問:“你見過她?”
海東青短促地叫了一聲,旋即略微舒展雙翼,蹦蹦跳跳地來到窗戶邊,又回頭看了靈珠子一眼,然后乘著風滑翔而下。
靈珠子不明所以地跟著來到窗邊朝外一看,頓時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愣在當場:
那是一棵翠郁蔥蔥的合歡樹,是父母成婚那年一起親手種下的。
此時還沒到合歡開放的時節,可那棵樹上卻掛滿了許多色彩斑斕的絲帶——鮮明的是橘橙、蟹殼紅與楓紅色,寧靜的是竹青、景泰藍與藤蘿紫,還有其他諸如銅綠色,柿紅色與淡奶綠等等,每一種顏色都是極盡的純粹與美麗。
它們共同飄揚在樹上,像一片只會出現在夢里的瑰麗海洋,簡直琳瑯滿目,美不勝收。
“這是……”靈珠子茫然地看了一會兒,然后意識到海東青羽翼上那抹的色彩應該也是來自這些綢帶。
“戚妜來過了,是嗎?”他看著又重新飛回自己手邊的鳥兒,嗓音中帶著種不自覺的柔和。
海東青點點頭,旋即銜起靈珠子手里的信便拍拍翅膀飛遠了。
片刻后,門外再度響起方才那個侍仆的聲音,隔著門詢問是否現在讓醫仙進來。靈珠子這才收回心神,轉身坐回床邊,將布包里的信與發帶都遮蓋好,然后才簡短應了一句。
診治時,醫仙給予的藥盒中那一味罕見的凝魄珠引起了他的注意。
華光剔透的一顆,似冰雪凍結而成,泛著瑩瑩淡藍光輝。顯然不是能在藥居中費力淘到的粗制濫造之物,而是上佳臻品級別。
他望了那顆凝魄珠一會兒,清黑眼眸中若有所思:“這樣的寶物,恐怕只有寰辰太清宮里才有,醫仙如何得到?”
被問到話的仙靈連忙對著面前的少年拜了一拜,然后才回答:“這是前幾日,神女閣下特意贈與的,只說是為了救家主性命。也多虧了有這樣好的靈藥,家主才能逐漸好轉回來。”
話音剛落,一旁的侍從也跟著補充:“神女閣下很掛心家主的安危。您昏睡這幾日,神女隔天總會來拜訪一趟,問問您的好轉情況。”
靈珠子安靜聽著,不知怎地,腦海中莫名回憶起方才的夢境,母親最后和自己告別時就有說過,有人還在等著自己,所以他得回來。
想到這里,他垂下眼睫,右手不自覺地觸碰上枕邊裝著書信的布包,似乎是想尋找什么,但停滯片刻后又很快收了回來。只將目光轉向那枚掛在床邊的平安結上,眉眼間仍舊是那樣淡淡的神色,心里卻驀地化開層疊如盛春光景般燦爛溫暖的柔軟情愫。
夜里,他難得沒有再夢到那些滿是血腥與屠戮的戰場,而是來到了一片極為干凈明亮的金色森林里。
他踩著遍地松脆落花一路往上,遠遠看著一個紅衣少女正在滿林陽光中朝他歡快揮手。
霎時,有山風穿拂而過,無邊落葉似金雪般簌簌灑落,攪動起整個森林的光影搖曳,也讓面前的少女仿佛置身于一幅會動的極美風景畫中。
紅裙飛揚熱烈,黑發旋散,面容明艷靈俏。
像是那鮮紅的霞光化作了人形,從云端落到地上,將他的整個夢境都映照得溫柔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