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說這個啊。”戚妜不太在意地回答,“因為阿母很喜歡,所以只要夜里進了朝暮林,哪里都能看到月光。”
“是嗎。”靈珠子說著,無意間想起之前他受傷被救的時候。他跟著戚妜來到斕彩所在的繡房——據說是對方最常待的地方——那里的許多陳設也是像極了月光。
不多時,他們便已經到了宮殿的大門口,也是時候該告別了。
只是沒等靈珠子開口,戚妜便先讓他再等等,自己則飛快跑進殿里,用云紙包了一包她平日里愛吃的精致酥糖遞給對方:“我看你好像也挺喜歡苕絲糖的,應該也會喜歡這個吧,就當謝你今晚送我回來。”
也許是知道即使回絕也沒有用,這一次,靈珠子沒有再多說別的什么,只伸手將那包糖接過來,旋即躬身行禮:“那便后會有期了。”
“戚妜。”他說。
少女站在月色中笑著朝他揮手:“下次再見,靈珠子。”
說完,她很快跑開了,只留一道金鈴脆響的余音,與面前緩緩關閉的厚重宮門。
走進正門,戚妜先偷偷張望了一下靜悄悄的偌大殿宇。意料之中的空無一人,也沒點燈,只有那角落里的雕花香爐仍然在冒著縷縷云霧般的煙絲,被窗欞外照射進來的月輝映得明亮柔和。
她提起紅裙,踮起腳躡手躡腳地朝自己的房間走去,眼看就要夠到門扉,卻被身后突然亮起的燭火嚇得直接驚叫出來。
回過頭,一身素色寢衣的斕彩正執著盞燈站在她身后,面色平靜地看著眼前低著頭眼神亂飄的女孩:“聽說是曜家的那位新家主送你回來的?玩得這么晚,應該是很盡興吧。”
“還……還行吧。”戚妜心虛地眨著眼睛,連忙堆出一個乖巧的笑來,“不過阿母別生氣,我這次只是一不小心就忘了時間,下次!下次一定不會了!阿母千萬別生氣……”
斕彩默不作聲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忽然注意到她發飾的凌亂與衣裙邊緣的些微臟污,不由得顰了顰眉:“你遇到什么了?怎么弄成這個樣子?”
“這個……”
戚妜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擺,又想起在映果鏡里看到的場景,頓時情緒低落下去,聲音也變得有點蔫蔫的:“沒事的阿母,我自己弄的。”
見她沒心思多說,斕彩雖擔憂,但也沒有要即刻逼迫對方的意思,只微微擰著眉道:“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說。”
“謝謝阿母。”
她轉身回到房間,很快在侍女的服侍下解了發辮頭簪,換了干凈柔軟的寢衣,鉆進被窩里開始睡覺。
到底是心有憂慮的緣故,這一晚上戚妜睡得并不安穩。
夢里總是籠罩著那些可怕的血紅色,甚至不管她看向哪里,似乎都能看到那個生有金瞳的絕艷少年在注視著自己。
那是一片金色的地獄,正在等著她朝前縱身躍入進去。
第二天天剛明,戚妜在一片亂七八糟的夢中疲憊不堪地醒過來,癱在床上好一陣才慢吞吞地爬起來,任由侍仆們為她梳妝,聽到她們說斕彩已經獨自采了朝霞去銀河源頭,讓她可以多休息會兒。
用完早膳后,戚妜來到斕彩的繡房內,繞過那些屏風,一眼便看到了那條繡架上尚未完工的靈綢。
那樣鮮紅飄逸的一條,像是將紅霞中最為濃艷瑰麗的一段裁取了下來,即使隔岸遠觀也能被它那種極具沖擊力的絢爛色彩所吸引住。
紅綾的一段是金色的三足金烏,另一端……
戚妜歪頭看了看那片仍舊空白的區域,回想起斕彩曾說過,她向夙辰要一段月光就是為了繡在這混天綾上。
可如今,月光早已得到,可斕彩卻并沒有將它繡上去。這讓她感到有點意外。
坐在繡架前,戚妜伸手撫摸上那匹柔若無物的混天綾,指尖仿佛碰到了一團沾滿光輝的云朵般輕軟得不可思議。
她望著面前的靈器,腦海里不受控制地再度浮現出映果鏡里的畫面,當即閉上眼睛,然后沉沉嘆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