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頭將酒一飲而盡,然后才裝作似醉非醉地再次說道:“不過,戰(zhàn)場上的事而已,總是難以預(yù)測又瞬息萬變的。雖然你我皆無意傷他性命,但要是他真的自己氣運不好,就和他父兄一樣戰(zhàn)死沙場,那就怨不得誰了。”
說完,熒惑起身,將一顆琉璃珠丟給文曄,轉(zhuǎn)身消失在了一片青藍光輝中。
此時朝霞剛歇,守門的侍仆來通傳說曜家家主靈珠子前來拜訪時,斕彩半點驚訝之色都沒有。
畢竟從昨晚開始,戚妜便不怕麻煩地換了一套又一套衣裙,改了一遍又一遍發(fā)髻梳妝。連去寰辰太清宮敬拜都沒見她這樣折騰,實在很難猜不到這樣費心是為了誰。
想到這里,她沉默許久,終于放下手中的茶盞,淡淡吩咐:“快請進來吧。”
“是。”
侍仆退下去,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引著一個熟悉的俊秀白衣少年再次走進來。
“靈珠子見過斕彩上主。”
“少統(tǒng)領(lǐng)不必多禮。”
斕彩抬手示意對方入座,一旁的侍女很快端來茶水放在他桌邊,同他閑聊一陣后,說:“忘了問,今日是朱誕月節(jié),少統(tǒng)領(lǐng)特意前來可是為了找戚妜?”
“是。”靈珠子并不避諱地承認道,“我與她先前約好,若今日不因戰(zhàn)事離開,便一道去千禧城里,所以此刻來拜訪。”
“原來如此。”斕彩點點頭,笑了笑,回答,“她現(xiàn)下正在庭院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既然少統(tǒng)領(lǐng)是來找她的,那我便帶你過去吧。”
“多謝上主。”
跟著對方從正殿來到庭院外的曲折廊橋,靈珠子注意到這里的景致較之以前有了不小的變化。
原來那些素凈柔美如月光般的花朵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許多新栽培的楓樹,還有斑斕錦簇的各色鮮花。放眼望去就像是幅肆意揮灑畫就的彩墨畫,濃艷美麗。
這種與原先色彩上的極致差異讓靈珠子感到有些不解,但也并無想要冒昧打聽的意思。
倒是斕彩忽然主動開口,問了他一個看似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多嘴問一句,少統(tǒng)領(lǐng)可是雙陽年,驚蟄節(jié)氣的丑時出生的?”
“是的。”靈珠子回答,“上主為何忽然問這個?”
“啊……沒事,只是前兩天去寰辰太清宮時,碰巧遇見了九皇子,所以一時想起便問了問。因為我記得,似乎你與九皇子的生辰數(shù)是一樣的,所以當初帝赦元尊還來特意瞧過你,順道為你取了如今這個名字。”
斕彩語氣平淡地說著,視線微微側(cè)移到身旁少年那張過于漂亮的臉孔上,似有若無地試探道:“和少統(tǒng)領(lǐng)的生辰數(shù)一樣,都很特別。”
本能上,靈珠子能輕易覺察到斕彩言語間的意有所指,但又實在無從揣摩,于是只坦誠回答道:“請恕靈珠子沒有領(lǐng)會上主之意。”
聞言,斕彩驀地停下來,一言不發(fā)地望著對方,一雙烏黑眼睛如無星無月的天空,卻又隱隱似要翻出些許的金色來:“我只是對少統(tǒng)領(lǐng)有些好奇。明明有那么多同樣身份高貴,品行優(yōu)賢的女子傾心于你,為何你就好似偏偏認定了戚妜呢?”
靈珠子收住腳步,同樣毫不閃躲地看著她,眼神清冽而泰然:“因為于我而言,她獨一無二,絕無替代。”
斕彩微愣,聽見他繼續(xù)說道:“高耀門楣求來也只能供于祠堂,優(yōu)賢品行尋來也只是引他人稱贊,于我皆是毫無意義。曜家是軍將之府,所得榮耀皆是祖輩們以槍劍親自捍衛(wèi)得來,從不妄圖以他法空添贅飾。所以我所想求的,向來也只有知心長相守,并無其他。”
少年的神情執(zhí)著純粹,所說的這番話更是令人動容,也讓她有點恍惚。朦朧間,她似乎從靈珠子的身上看到了那個她曾追尋了一生的夜神的身影。
當他在認定他的心之所愛時,是否也像眼前這個少年一樣無畏呢?
只可惜,這樣被堅定選擇著的,從來不會是她。
但有這樣一個人,用同樣的情感對戚妜,也是她最欣慰能看到的了。只是不知道他所說的這些話,是真的出于本心,還是與她以及白澤一樣,都是帶有目的的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