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極為空曠,也沒有其他路,遍地無光的黑暗里只有一道畫滿人群朝拜妖靈的怪誕壁畫。兩旁立著一排兩人合抱那么粗的高大立柱,在暗淡模糊的視野里,猶如一群沉默僵直的鬼影。
葉挽秋還想走近過去,將那些畫面看得更清晰。眼前的墻壁忽然泛出層層波瀾,伴隨著隱隱約約的人聲,似乎有什么東西即將從里面出來。
她后退一步,下意識側身想要拉著哪吒朝旁邊躲起來。
卻沒想到,他也同時朝葉挽秋伸手想拉開她。于是兩個人毫無防備地,以一種扳手腕的姿勢互相抓住了對方的手。
只可惜情況不允許,否則就沖這突如其來的默契與兄弟般的友好姿勢,她真覺得這要不當場拜個把子簡直說不過去。
熟悉到心悸的柔和安寧感,在接觸到少女柔軟肌膚的瞬間淹沒過來。哪吒顯然也愣住了,手臂隨之僵硬一瞬,但只是極短的眨眼間。
然后,他半點猶豫也沒有就保持著這個奇怪的握手方式,將葉挽秋扯進了一旁的黑暗里。
回過神來后,她發現自己正背靠著石柱,視線平抬,極近之處便是少年規整緊扣著的衣領,以及線條清晰的喉結。
松開手的時候,一冷一熱兩種溫度的指尖無意間相互碰擦而過,帶來的細微癢意像是有花朵綻開吻在手指上,弄亂了她原本平穩的心跳。
而哪吒則迅速收回手,略微拉開和對方的距離。他似乎是想說什么,但又咽回去,喉結滑動的動作格外明顯。
從壁畫里走出來許多人,逐漸站滿了整個空曠大廳。
葉挽秋和哪吒背對背站著,仔細看了看出來的人,發現絕大多數都是穿著粗布短衫的普通百姓。他們圍聚在四周,面色各異。有的看起來似乎松了一口氣,有的則滿臉悲憫,憂心忡忡。
中間站著的幾個明顯來自富裕大家,衣著也相對考究華麗得多。
為首的男人大約四十來歲,伸手示意大家安靜。跟在他身邊的家丁則目露兇光,惡狠狠瞪著旁邊還躲在母親身后啜泣不已的少女,呵斥她不許再哭,好好聽季當家說的話。
“不然小心下一個被送去結神婚的就是你。”家丁這么低聲冒出一句,頓時將那少女嚇得臉色慘白,咬著自己沾滿淚水的衣袖不肯再出聲。
什么“神婚”?
葉挽秋心里疑惑著,聽到那當家的開始說話,聲音卻透著種無端的虛弱,好似隨時會一口氣吊不上來似的:“今日神婚已成,謝謝各位父老鄉親前來送親。有了這場神婚,咱們又能有幾年安生日子可以過,也能去山上開金采玉,維持生計了。”
聽完這句話后,葉挽秋先是愕然,同時也隱約猜到什么,心里極為不舒服。
而哪吒則好像一下子回想起了什么最讓他厭惡的東西,眉峰驟壓間,眼神頓時變得沉冷至極。
神婚,安生日子,維持生計。
如果他沒猜錯,這里正在發生的事,也許和幾千年前的陳塘關一模一樣。
眼見這群人逐漸離開,葉挽秋率先走出來。
她看著那壁畫中央的妖怪已經將眼睛重新閉上,便也學著剛才那位季當家的動作,依次按下壁畫上的幾處地方。
果然,妖怪的眼睛再次睜開,壁畫開始再次波瀾起來,慢慢變做一個旋渦模樣的通道。像極了妖怪張大的嘴,隨時準備吞噬前來自投羅網的人。
他們走進去,見到里面已經又是另一層空間。
而原本應該出現在外面的地仙祠,卻赫然矗立在眼前的遍地荒蕪之中,被一堆枯樹干草與隱約可見散落其中的白骨包圍著。
也許是剛舉行過神婚的緣故,這里到處都能看見人間成婚時才會用上的爆竹、鮮花,尚且干凈的老舊囍字剪紙鋪了滿地。更多的則輕易能看出來是許久之前撒上去的,已經快和泥土化作一體的腐爛深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