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神捻算片刻,走上前去敲了敲門。
很快,里面探出個戴著黑布帽子的小廝。看著年紀輕輕卻生得一臉病氣,眼圈下青紫痕跡明顯,面色蠟黃得不正常,顯然也是個被怨氣纏身已久的人。
瞧見葉挽秋的模樣,他眼中頓時涌出一陣驚艷,繼而滴溜溜打量了她幾圈,臉上堆出一捧甜膩又恭敬的笑:“不知是哪位官家小姐來此,有失遠迎。”
她笑下,開門見山道:“我瞧著貴府妖氣怨煞盤結,可是惹了什么不該惹的東西?”
小廝一聽,當即撇下嘴去,臉上笑容跟變法術似地迅速消失不見,轉而垮著一張臉不耐煩地揮手:“我們家好著呢,姑子你去別處碰碰運氣要錢吧。”
說著他就要關上大門,卻又聽見葉挽秋不慌不忙問:“那敢問小哥,你晚上在這兒可睡得好嗎?半夜有沒有東西捂你口鼻,掐你脖子,拉你手腳?”
他驚恐回頭,脖子上露出一截爪子模樣的烏青,然后又被他迅速拉起衣領遮住。
“你……你怎么知道?”小廝又將門推開一些,表情謹慎地望了望周圍,壓低聲音問,“姑娘看著氣度不凡,可是名山下來的修道高人?”
得虧她看了不少人間話本,知道這小廝剛剛喊的叫花姑子是罵人話。這會兒倒是又改口夸她氣度不凡了。
葉挽秋眨眨眼,想也沒想就附和著瞎扯道:“正是。我師從凌虛山,今日路過此地,看見貴府內妖煞集結,便好意前來詢問可否需要幫助?我是奉師父之命下山巡游降妖,不為錢財寶物,也不拿酬謝,小哥盡可放心。”
聽到她這么說,小廝先是眼前一亮,繼而有點猶豫,似乎是覺得這樣天上掉餡餅的事來得太過詭異。
不過考慮幾秒后,他還是點頭道:“請姑娘稍等片刻,我去傳話給我家老爺。”
沒過多久,他又回來開門,客客氣氣地將葉挽秋請到了會客廳里。
和外面看起來一樣,這座季家莊園里面也修建得極為寬敞奢華。到處馨花玉質,柳槐成蔭,園景設計精巧別致,各處奇石流泉讓人應接不暇。
但又全都籠罩著一層常人無法看見的陰霾妖異。
風吹浮云,光影聚散時,那些繁茂無比的槐樹柳樹下還會隱約現出幾個朦朧不清的鬼影,全都直勾勾盯著走廊上那些來回忙碌的家仆。
陰氣與妖氣共同侵襲,讓這里的每個人都看起來是一副萎靡之相。蒼白,陰郁,眼窩發青,滿臉疲憊。
也難怪,畢竟有這么多怨靈棲身在庭院樹下。這莊園怕是入夜了比白天還熱鬧。
真不知道這季家到底干了些什么,怎么能有這么多怨靈在此纏留不走。
“在這兒做工,薪酬給得很豐厚嗎?”葉挽秋看著那些棲滿鬼魂的柳樹。
“啊?”小廝不解。
“不然就這樣一處陰邪匯聚之地,一般人發覺不對勁不是應該早就跑了嗎?”
小廝啞口無言片刻,只能硬著頭皮誠心道:“姑娘慧眼識真相,咱們這地兒……確實不太安生。”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會客廳。
里面坐著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衣著光鮮華麗,身形卻極瘦,皮膚白得泛出濃濃的病癆氣,眼圈發黑得厲害。細看之下,葉挽秋認出這人正是之前在季祖公廟里,被一旁家丁稱為家主的人。
他坐在一張雕花油潤的太師椅上,看著像是具奄奄一息的活尸,被生生埋在這座錦繡金玉堆做的窟窿里,慢慢吸干陽氣,蠶食壽命。
見葉挽秋進來,他很快起身迎接,開口便是一口油滑腔調:“聽小廝說,姑娘是凌虛山修道之人,途經此地見妖邪作祟所以出手相助。季某在此多謝了。”
“家主不必多禮。”葉挽秋淡淡敷衍著,旋即非常利落地將他如今園中妖氣橫生,怨魂遍地的實情捅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