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過偏頭,同樣注視著對方回答:“因為一直以來,你送給我的那些祈愿里,每一絲都有一段你的記憶。從你小時候開始。”
葉挽秋呆愣幾秒,意料之中地瞪大眼睛看著他,甚至有點不知所措。
其實哪吒沒打算將這件事說出來的。
一是因為麻煩。畢竟這件事太特殊,說出來以后很可能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牽扯與關聯。
二是因為這件事關系到他的命脈弱點,所以不愿示人。
但現在,他忽然挺想知道葉挽秋會有什么反應。
如果是要從此切斷這樣的祈愿聯系,那也挺好的。終究而言,變數不穩是兵家最忌諱的情況之一。尤其這件事并非可以由他全部控制,所以早斷早放下也好。
哪吒這么想著,絲毫沒意識到,他這樣拿著自己最隱秘的弱點,去試探葉挽秋一念之間那個選擇的行為,表面看起來有多冷靜,骨子里其實就有多偏激。
他看著對方,面上半點不顯任何多余神情,依舊是一片淡漠而專注的平靜,只耐心等待著她的反應。
甚至某種程度上,他還有點期待葉挽秋從此以后不再對他許下任何祈愿。
越是難以斬斷的聯系,越是容易后患無窮,這是他在陳塘關以曾經的血肉之軀作為代價而學到的東西。所以他從來都是態度決絕,先劃清界限的那一個。
但在這件事上,也不知道為什么,哪吒感覺自己無法像之前那樣清晰明確地做出決定,索性還不如將這個選擇權拋給葉挽秋。
片刻后,葉挽秋終于消化完了這句字數不多,但信息量巨大的話,然后緩緩點頭道:“那我們這算是扯平了?”
哪吒愣一下,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
但無法否認的是,在她說出這句話的瞬間,xiong口深處有個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地方,忽然不自控地松懈開,柔軟得像是一個幻覺。
她接著又淺淺笑下,半是調侃半是認真地說:“而且我覺得,夢境相通這件事,搞不好哪天又會發生,也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能解決。要不我回頭勤快點,多送點祈愿給三太子,就當是我提前賠給你。”
“你就只是這樣想?”
“也有點遺憾別的。”
“什么?”
葉挽秋伸手勾開被暮風吹到眼前的發帶,隨口回答:“遺憾只是扯平,不然我還能趁機打聽打聽三太子的其他事。”
一句玩笑話而已。
哪吒卻停頓幾秒,移開視線問:“你想知道什么?”
她微微眨下眼,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想好要問什么,目光無意間落在他單獨只戴左耳的耳飾上。金色的圓環大氣洗練,與本身膚色的冷白形成極強反差。
她忽然有點好奇地問:“三太子為什么只戴一只耳環?”
“小時候就這樣。”哪吒回答,“陳塘關舊時處于苗疆,蜀地結合之處,與聚居在外的少數民族常有接觸。城內百姓與王朝稱呼這些少數民族為僰人,他們當中的許多男子就會這樣戴。”
“可三太子并不是僰人?”
“的確不是。不過在其他人看來大概也沒什么區別。”
葉挽秋思索片刻,回想起在那些夢里的過往,于是很快懂得了他的意思。
作為堅持要反抗東海龍族的異類,哪吒在陳塘關民眾的眼里也是如僰人般怪異,不可理喻,絕非善類,是需要被驅逐的存在。
知道別人是如何看他以后,他非但不想低頭,反而干脆戴上象征自己就是異類的耳環。簡直是十足十的叛逆個性,也是年幼時的孩子氣心態驅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