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那是要拿他自己的性命去冒險。
葉挽秋看著他半晌,心情有些復雜難言。
印象里,哪吒很少會這么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情緒。
發生了什么事,他就會直接手段強硬地解決干凈,幾乎不會讓旁人察覺出他心里到底是何感想。
這次如此不一樣,難道是因為和當年的東海事件有關嗎?
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繼續安慰之余,也努力試著轉移話題:“說起來,那日走得急,還沒來得及感謝三太子在碧寰靈矅寶殿上幫我說話,又處處維護。否則,天帝應該也不會這般輕易便允準。”
“只不過……”葉挽秋遲疑一會兒,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問。
哪吒沒有看她,目光只落在面前這片陰暗狂暴的海面上:“想說什么直說便是。”
“不管是試煉中,還是神界爭論,三太子肯那樣幫我,到底是為什么?”
這個問題從哪吒在碧寰靈矅寶殿,當著眾神的面直接搶認下毀燈罪名的時候,就一直縈繞在葉挽秋心里。
由于過去那些兩人意識互通的夢境,她知道些許當年陳塘關發生過的事,能理解哪吒在試煉時因為見到類似的事而感到忍無可忍,所以幾次想要插手。
但她想不明白為什么在神界的時候,他會那樣維護自己。明明作為監審官,他根本不需要把自己牽扯進那團麻煩里。
哪吒聽完這個問題,眼神閃爍一下,轉頭看著她很久。一時間,整個夢境里只有海浪沖打岸邊的嘩啦聲,嘈雜而單調。
“你和我當初遇到的事,做出的選擇都很像。”他終于開口,聲音很輕,也很平淡,海浪將他僅有的情緒色彩都淹沒進去了。
“所以我不想看到你也遇到和我那時同樣的事。”
“什么事?”葉挽秋謹慎詢問。
哪吒再度沉默,目光依舊望著她。葉挽秋本能覺得這種注視似乎是在尋找什么——同類,共鳴,過去的自己,沒有緣由的深刻聯系,或者還有別的什么。
他眸色深黑,中央只亮一點微光,照不清那些過于深厚復雜的情緒。但她愿意等著,等到他愿意說出來。
半晌后,哪吒眨眨眼睛,忽然起身。
面前的東海也莫名開始躁動起來,濁浪排空,濃云侵襲,暴雨鋪天蓋地而下。整個陳塘關在雨水中被沖刷得更暗了,暗得隨時會被這片暴怒的海洋與大雨吞噬進去。
葉挽秋警覺站起,聽到哪吒叫她:“走吧,去看看。”
“看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當初發生了什么事么?”
他抬頭望著身后城門緊閉的陳塘關:“這就是。”
葉挽秋順著他的目光朝海崖之上眺望,果然看到了年幼的哪吒。
他孤身站在城墻之上,一身白衣染著大片鮮血,黑發散亂著,手里握著混天綾,地上拖曳著一頭已經被破皮抽筋的青龍。雨水將龍血沖漫得到處都是,沾shi了他靛藍的褲腳,污跡斑斑。
萬里巨浪從東海深處涌出,激濺云天,托出無數龍宮海卒氣勢洶洶,壓境而來。
已化為青龍原身的龍王敖廣正盤踞在黑云里,龐大身軀猶如山脈起伏連綿。龍鳴怒音穿云裂天,震得人肝膽俱碎,吼叫著要人將他的愛子還回來。
暴雨中,哪吒踏上城墻,將手中的青龍尸身扔回海里,迎著漫天巨雷與風暴大喊:“妖龍,你要的還給你!今日你敢犯陳塘關,我連你一起扒皮抽筋,殺了扔海里去!”
龍王大怒,頓時風暴更甚,磅礴海嘯霎時涌來,將陳塘關化為一座孤島。
而哪吒已經縱身飛入云層,紅綾一展便是翻云遮天的本事,將那滿城暴雨掀攪著潑回天上,反朝龍王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