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響起來的是一個有些熟悉的稚嫩童音,是她幼時的一個玩伴:“戚妜,你爺爺騙了我們所有人啊……他把你的命,寄托到了中壇元帥三太子手里……神仙很生氣,很生氣……你爺爺他死了……死了……”
“你是不是覺得他年紀大了才生病的?哈哈哈哈……他是報應——!”
葉挽秋僵硬在原地,臉上毫無血色。她以為自己會感覺到生氣或是別的,但在聽著這些不知真假的話時,她的整個大腦一片空白。
她下意識想念那則自己早就爛熟于心的請神咒,卻沒想到,門外那聲音繼續說:“你是不該活下來的人,現在卻活下來了。你爺爺自然就得遭報應,那是神仙對他的懲罰……至于你……你以為三太子……就這么心存仁厚地保了你十幾年?”
請神咒一下子卡在她喉嚨里,不上不下,堵得她心里發慌。
她慢慢握緊手,才結痂的傷口再次被擠壓著裂開,流出的血絲黏膩著低落在衣裙上。還有的則順著手臂肌膚滑下去,沾到那金環上。
簡媛驚訝地看到那金環竟然在微微發光,上面的蓮花雕刻像是快要活過來那樣。
門外的開門聲已經很近了,聽上去最多還有兩扇門……三扇門,瓶女就一定會找到這個房間。
這時,她的聲音也又變了一回:“不對不對……你爺爺是把你的命,寄托給了三太子……那可不是什么信徒祈求大神垂憐的法子。他用的是是傷天害理的術法,真是……那老頭命怎么這么硬,神仙也敢算計……”
“你是受了三太子庇佑,但那是因為你爺爺的術法,并非三太子自愿的。我不知道……說實話……沒人知道你爺爺做了什么,三太子居然還真答應了他……哈哈哈哈。”
“不過沒關系……時間到了,戚妜,時間到了……”
簡媛恐懼到極點,伸手緊緊抱著葉挽秋,聲音輕弱到幾乎聽不見,嗓子又啞又干:“葉子?你怎么不念了?”
“你難道沒注意到過?其實三太子就在你身邊……一直跟著你,你應該有感覺吧?從小到大,你總是能化險為夷。明明命格詭異,魂魄里帶著神仙的咒印,卻從來沒有沾染過臟東西……哈哈哈,我們這樣的臟東西……”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你爺爺的法術最多只能保你到二十歲。你命中注定會來到這里,會回到神仙身邊去,誰也留不住。”
“至于三太子……你還記得你爺爺是怎么死的嗎?是不是渾身焦黑,像是被火燒過一樣……對了,對了……那是因為他放了,或者說是他設計了三太子應他的愿,在你的魂魄里也放了一樣東西……”
“所以你才能活到現在。他那副模樣死掉……當然是遭天譴了!算計九天武神這種事,你爺爺真是個瘋子,還連帶著欺騙了神仙……”
響亮的哐當聲從隔壁傳來,簡媛幾乎要嚇得叫出來,但一張嘴才發現聲音已經徹底啞了。極端的恐懼下,她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葉挽秋聽到瓶女的聲音,很近,就只有一墻之隔的地方,陰森地,冰冷地,充滿惡意地對她說:“現在時候到了,戚妜。你手上那東西……就是你爺爺當初給你竊來的護命法器,是要還給三太子的……你的一切,你的存在,性命,還有這個法器,都是竊來的……該是時候物歸原主了。”
“戚妜啊——”這回響起的是一個更加陰冷的女人聲音,“你說,你爺爺的法術失靈以后,三太子還會不會繼續護著你啊……”
葉挽秋忽然渾身顫抖。一顆緊繃的心臟好像被剪了下來,沉甸甸地掉進胃里,又穿透過去,一直掉到身體最深處的黑洞里。
她蜷縮在柜子里,感覺自己此刻已經成了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很快,她們所在的這扇大門被打開了。
葉挽秋聽到瓶女爬進來的聲音,指甲在地板上刮出道道銳響。
下一刻,驚雷撕破長空。窗外的漆黑穹蒼被一種瑰麗金紅照亮,輕盈的紅蓮花瓣從空中墜落成一場火雨。
那只套在葉挽秋手上的金環也隨之震動起來,化作一道鋒利金芒殺向瓶女。
簡媛哎一聲,只來得及看清眼前那滿屋盛開的蓮花,以及被金環束縛住上半身,掙脫不得的百臉鬼怪。
黑色的長發狂亂飛舞在她身后,幾十張嘴一起發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