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渾噩麻木的日子到底持續了多久,她自己也不記得了。
直到有一天,帝赦元尊忽然急召她入寰辰太清宮,告訴了她許多事,并眉眼含笑地交給了她一個幼嫩可愛的女嬰,說:“從今日起,你便是她的阿母?!?/p>
她愕然,低頭望著懷里粉嘟嘟的嬰孩,花瓣般光滑稚嫩的小手一張一合,眼睛緊閉著,正睡得香甜。
“好好養大她,這也許是我們最大的希望。”
說著,帝赦元尊側眸瞧了瞧外面的明麗秋色:“你想給她取個什么名字呢?”
名字?
她懷抱著那團軟軟的嬰孩,想起方才帝赦所說的,這孩子注定的命運,紅唇微動間,輕聲道:“……戚妜?!?/p>
戚為至悲,妜為至美。
戚妜之名,意即悲哀的美麗。
……
西境的戰爭又打響了。
或者說,這樣連綿不絕的戰事其實從來便沒有停歇過,只是近期開始變得越來越頻繁了。
戚妜坐在繡房的窗戶邊,將面前那泓冰涼的月光慢慢紡成許多發亮的絲線整理好。
斕彩則捻起那些絲線仔細繡在混天綾的另一端,手里的細針靈巧嫻熟地翻飛著。不一會兒的功夫,一條栩栩如生的銜月銀龍便呈現在了那層半透明的緋紅薄紗上。
距離夜神與扶桑神女的婚禮已經過去了半月有余,這還是斕彩第一次進繡房。
她先是著人將整個房間的布置都更換了一遍,將那些素凈清美如月光的大小擺設都完好妥帖地收了起來,只留幾樣非常簡單的物件不動。整個房間也因此而一下子變得空曠了許多。
不僅如此,甚至連窗戶的方位都更改了,不再朝著每晚月亮升起的地方。
緊接著,她便開始接著繡制那條匯集了她畢生心血的混天綾,只待繡上最后的月輝便算完工。
關于她和夜神之間的過往,戚妜并沒有聽斕彩完整地提起過。似乎除了沉默與一句疲憊不堪的“都是黃粱一夢罷了”之外,便再也沒有任何其他可以描述的。
而當戚妜因為不知原委,所以會偶爾忍不住詢問起,為什么不追隨著自己心中所愛而一起離開的時候,斕彩也只會闔目嘆息,片刻后才輕輕回答:
“愛總是容易的?!?/p>
她想起自己還沒有形體的時候,曾每晚每晚地癡守在銀河上,眷戀無比地看著那個頎長清貴的白色身影,干涸的心頭滋生出些微酸澀的感受。
“可相愛卻不是?!彼肫鹳沓綉驯е俏幻利惖姆錾I衽?,溫柔又親昵地喚對方“阿黎”的模樣,綿長的疼痛感頓時從心里蔓延開。
“況且還要既相愛又合適的,就更是舉世罕見了?!本拖袼惠呑右矡o法離開這片朝暮林,無法脫離太若靈族,更沒有勇氣往前去奔赴什么。
因為她知道前方沒有人在等她。
“合適?”戚妜似有不解地重復一遍。
斕彩看著她,烏黑眼珠里清晰映照著面前少女那明艷動人的模樣:“戚妜覺得,一段需要兩個人或者單方面付出巨大代價,須得千辛萬苦才能相守的感情,它最為感人和真摯堅定的時候是什么?”
這個問題聽上去很容易。
戚妜回想起自己曾看過和聽過的無數個凄美傳說與故事,沉吟幾秒,回答:“那些執著追逐的過程?”
她記得斕彩曾經是這么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