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三日的太陽剛滾過云頭,女媧的魂體忽然出現在蓮海空間內,提醒他時間已到,該做出選擇了。
紅蓮這才抬頭看著面前的魂體,眼神冰涼銳利:“當年是你將寰玄珠取走的。”
女媧并不否認:“的確如此。但我取走寰玄珠,也是為了讓你從此不再參與到太若靈族與天下萬族的斗爭中。只是我不曾算到,那時寰玄珠已誕出先天靈識,導致那孩子被帝赦奪去,受盡錐心之苦。這是我的過錯,我不會推卸,也一直在想能為她做點什么少以彌補。”
“為什么?”
聞言,大地之母溫和地笑起來,像是在看著自己的孩子那樣看著對方:“紅蓮。”
“你為紅蓮,可燃業火,可焚罪孽。但已經失去一半魂魄的你可知,究竟何為罪孽?”
紅蓮沒有回答,只微微皺起眉尖凝視著她。
“在以往的年歲里,你不曾入世,也不曾真心體會過什么。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歷代太若靈族的領袖向你獻祭,你是在順應他們的祈愿而行動,所做一切并非是真正在清除世間罪孽。”
“因為只是紅蓮本我這部分的你,不曾懂得。”
“你不曾沾染世間紅塵煩惱,不懂生者皆苦,不見萬物心懷希望卻又彼此殺戮的矛盾。你沒有感受過六界眾生的眼淚,不明白除了悲痛,喜悅也同樣能讓人流淚。這世間一切紛擾愛恨皆與你無關,你又怎會懂得業火應該為何而燃燒。”
“太若靈族是曾經的萬族之首,這是事實。我也非常坦誠地認可,它曾經的確是維護天地眾生的庇護所。可它如今已經變得越來越貪心,像一頭永不知足的饕餮,瘋狂蠶食著他人的生機來維護自身的存在。”
“圣尊不仁,以六界眾生為芻狗,對其進行肆意掠奪與踐踏。可他仍然能以獻祭換來你的回應,令業火焚燒所有膽敢起義反抗的勇士。”
“所以我別無他法,只能選擇奪取寰玄珠,讓你遠離這場紛爭。”
“而為了不讓有心之人再次奪回它,重新將你帶回戰場,我本想在帶走寰玄珠后,以全力將它暫時封印在歸元神境,只等一切結束后再送回原地。這樣太若靈族便徹底失去他們的最強之力。被壓迫的其他各族才能有一線生機,反抗成功。”
“可惜,千年前我與帝赦一戰,終究沒能全身而退,連寰玄珠也在那場爭奪中被打碎成了九顆至寶靈珠。至今還有幾顆下落不明。”
“所以在補天以后,你本就因支天柱,煉五色石而元氣大傷,還耗費了大量生命來奪取寰玄珠,又不斷尋找它分散的碎片。現在的你,虛弱得已經只能以魂體的形式勉強存在了。”紅蓮點出她如今已經江河日下的境況。
女媧卻并不怎么在意地笑起來:“只要戰事結束,天下萬族可各自為安,互不打擾,我的子民能安居樂業,我自身的好壞并不那么重要。”
“更何況,天生神族的生命非常非常漫長,甚至是沒有盡頭的。我作為母親,總得要為我的孩子們做點什么。能夠走進他們心里,切身感受到他們眼里的世界是何模樣,品嘗到他們的喜怒哀樂,我很高興,也算是活得有意義了。”
紅蓮默然片刻,像是在出神地思考著什么。
半晌后,他從原地起身:“走吧。”
他和女媧一起離開了蓮海空間,重新回到歸元神境內。戚妜已經先一步醒過來等著他們了。
見到他們來,戚妜朝他們恭敬行禮問安,并將靈珠子的魂魄還給了女媧,然后對紅蓮說:“請拿走您早就應該得到的東西吧。”
紅蓮靜靜看著她好一陣,卻并沒有動手取走她的全部靈識,而是問:“你愛著他的時候,是什么感覺?”
戚妜相當驚訝地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但還是如實回答道:“那時候,我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喜歡的人恰好也能喜歡我,這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幸福?
紅蓮有點茫然地思索著這個過于陌生的詞,發現自己的心里空空蕩蕩,找不到任何可以用來類比的時刻。
除了許久之前,那時他和靈珠子還沒有被一分為二。他是有感知到情緒與情感,做出自我判斷的能力的。
而面前的紅衣少女,還只是一團沒有固定形體的混沌靈識,卻誤打誤撞闖進自己的領域。
她經常來陪伴自己,還會總是盯著他發呆。每次發現后,紅蓮也不覺得煩惱,只是微微笑著,伸手輕輕揉一下她的頭頂。
她靠在自己身邊,偶爾拉住他衣袖的時候,自己心里的確會有一絲莫名難言的柔軟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