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誰吼了一聲,隨之而來的是防空警報刺耳的聲音。
人群瞬間炸開來,高跟鞋踩過瓷盤,軍靴嗒嗒聲,尖叫聲、玻璃碎裂聲混作一團。瑪格達的手腕還被她攥著,可下一秒,宴會廳那邊來的人潮,便如潰堤的洪水般把她們沖散了。
“瑪格達——”
她的聲音被吞沒在嘈雜空氣里
恐懼像冰水一樣漫上來。
轟隆聲還在持續(xù),燈光開始忽明忽暗,吊燈在頭頂搖著,仿佛隨時都要掉下來。俞琬跌跌撞撞往下跑,她感覺連樓梯都要被震散架了。人一害怕,就走得急些,可越急越見鬼,就那么一下,鞋的細跟就卡進地毯的縫隙里。
“呃啊…”
腳踝狠狠崴了一下,立時就疼得眼眶發(fā)燙,可她根本不能停下來。
在柏林的時候,德國在空戰(zhàn)里還占據(jù)著絕對優(yōu)勢,雖然一個月會有一兩次這樣的空襲,但那些英國飛機總都是避開學(xué)校區(qū)域的。后來到了華沙,制空權(quán)也全然在帝國掌握里。來巴黎的這大半年,盟軍的轟炸已經(jīng)越來越頻繁了,但攻擊目標(biāo)也都還是軍事設(shè)施。
讀書的時候,醫(yī)學(xué)院的教授還帶他們看過防空洞的位置,是個埋在地下的掩體,可她還一次都沒真正去過。
可這里的防空洞在哪呢?
麗茲是該有的防空洞的。但此刻昏暗的燈光下,她被慌亂的人流裹挾著,連樓梯口的指示牌都看不清,人們像無頭蒼蠅般四處奔逃,有人往樓上跑,有人沖向地下室。
她被推搡著轉(zhuǎn)了好幾個圈,連抓住一個人問路的機會都沒有。
顯然,所有人都沒料到,盟軍會專挑巴黎最權(quán)貴云集的夜晚襲擊這座標(biāo)志性的建筑,又或者說,他們太低估西線戰(zhàn)況的危急了。
“赫爾曼!”
她下意識去喊他的名字,可聲音瞬間被嘈雜淹沒了,又是一聲巨響,整面墻都在震顫,墻上的油畫轟然砸落,木屑飛濺,擦得臉上火辣辣的疼。
霎時間,所有燈都熄滅了,又一波人流從另一個回廊涌過來,緊接著是肉體碰撞聲和此起彼伏的尖叫。很多人被推倒了,血腥味撲鼻而來,女孩死死貼著墻角,指甲也陷進掌心里。
如果剛才貿(mào)然也跟著人流走,現(xiàn)在被踩在腳下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他會來找她嗎?
她不是沒見過他冷靜到近乎冷酷的樣子,無論是在閱兵場,還是華沙的那次刺殺,如果他判斷她跟著別人去了防空洞更合理,會不會干脆放棄過來找她?
不,不會的。她咬住嘴唇。
他答應(yīng)過的。
那是個很普通的傍晚,他在書房俯身看作戰(zhàn)地圖,她窩在沙發(fā)里翻書。他忽然抬頭,沒頭沒尾地說:“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
“就先保護好自己。”眉骨投下深邃的影,“我會來找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當(dāng)時故意把書頁翻得嘩啦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