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少年維特的煩惱》里最出名的是“世間至美,皆如朝露,如愛情,如青春”,可此刻克萊恩腦海中反反復復出現的卻是另一句,“若我無法擁有她,那生命于我,不過是場漫長的告別。”
見鬼,怎么又是自己少時讀到曾嗤之以鼻的矯情話?
“我們一起。”
克萊恩回過神,他抓起女孩的手,帶著她做了個投擲的動作,鑰匙在空中劃出道弧線,“撲通”一聲落入塞納河的懷抱。
他攥著她沒放,管他歌德還是席勒,東線還是西線,無論未來如何,此刻他手上的觸感是真實的。
太陽又西沉了幾分,將兩人的影子投在鐵橋上——一個高大挺拔,一個纖細嬌小,卻交融在一起分不出彼此來。
“你知道嗎?”金發男人就著交握的手把女孩攬進懷里去。
這次他抱得格外緊些,鐵十字勛章硌得她輕呼,他卻變本加厲按緊她后腦,近得她清晰聽得到他心臟的搏動。
“戰爭總是讓人分開,”克萊恩的聲音透過xiong膛傳來,震得她耳朵發著癢,“可我從未想過,它會讓我們遇見。
“我也是。”女孩嗅著他身上讓人安心的雪松香。
橋上鎖鏈在風中搖晃,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他吻了吻她頭頂發旋。
“走了。”
橋板上,他的軍靴厚重而她的腳步輕巧,看似對比度極大,可交織在一起的時候卻成了出奇和諧的二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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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納河北岸的協和廣場上,街頭小提琴手正演奏著歡快的波爾卡,周圍的人群隨節奏搖擺——直到一位高大黨衛軍上校牽著個嬌小東方女人出現。
人群被“嘩“一下分開讓出大片空位來,有人脫帽致意,有人想看又不敢看,有些人已然一腳邁出想離開了,連小提琴手也一個激靈,樂曲硬生生拐了個調,變成了《德意志高于一切》。
饒是男人已經習慣,女孩還是很難為情,她縮了縮脖子,想起了早上在蒙馬特集市那一幕,趕忙拽拽男人衣服:“赫爾曼,你看那有個花園。”
順著女孩指的方向望去,那是杜樂麗花園的方向,這座花園本是美第奇皇后為杜樂麗宮修建的皇家園林,法國大革命后杜樂麗宮被焚毀,而花園也向公眾開放。
碎石小徑在腳下發出細碎的響來,修剪整齊的灌木像綠色絨毯鋪展開,希臘神話雕塑點綴其間。
花園中央有個大水池,天鵝優雅地劃開水面,情侶們在這約會,長椅上的老夫婦分享著同一份報紙,而小販們也正賣力吆喝——
“先生,您愿意為美麗的女士買一束花嗎?”
童聲從身側傳過來,那是個約莫七八歲的法國男孩,抱著的桶里躺著十幾支紅玫瑰。
在戰事愈發焦灼物資也愈發短缺的現在,鮮花這個法國人必不可少的生活點綴,也成了奢侈品。
男孩顯然在外面走了很久,小皮鞋上都是泥點,在被十多對情侶接連拒絕后,他終于鼓起勇氣攔住了這對看起來最體面的。
可能是他太矮了,仰起頭的時候,男孩才發現那人是位德國軍官,他長了張英俊但有些可怕的臉,臉部線條像刀刻似的,鼻梁是日耳曼人特有的高挺,下頜還有道淺淺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