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遲早都要直面這一日的來臨,或許早一天作出決定,早一天離開,他和自己受到的傷害,也就會小一點。
而如果一定要做決定離開的話,她倒自私地希望是自己。
君舍說的不錯,時間會撫平一切,他一開始或許會不解,會憤怒,會恨自己,可日子久了,也便會忘了吧。
前線的炮火、晉升的榮耀、同僚的恭維,都會一點點沖淡這段不該存在的記憶。
他們都會迎來新的生活。
他仍然會是黨衛(wèi)軍最耀眼的將星,會在戰(zhàn)場上大放異彩,或許到時會娶個門當戶對金發(fā)碧眼的日耳曼姑娘,堂堂正正地生一堆符合納粹優(yōu)生學(xué)標準的孩子。
再沒有見不得光的情史,再沒有人會是他的累贅,他的軍人生涯也不再有必須遮遮掩掩的污點。
而她,她也會去巴黎尋找一個新的人生,溫兆祥描述的那種,不用做攀附于人的菟絲花,自食其力的生活,這才是天上的父親希望自己看到的吧。
還有,她想找機會去殺日本人,就像那人說的,“做點有意義的事”。
1938年,父親積勞成疾倒在中日長沙會戰(zhàn)的指揮所里,參謀后來告訴她,將軍是盯著作戰(zhàn)地圖咽下最后一口氣的,那雙眼睛始終不肯閉上。1941年圣誕節(jié),母親在香港陷落后失蹤,音信全無。
而現(xiàn)在,哥哥也死了,他犧牲于中日常德空戰(zhàn),或許連一塊尸骨都找不到。
短短五年,日本人讓她失去了所有至親。她之前還能告訴自己,自己太渺小了,自己不可以的,如果死了怎么辦。但現(xiàn)在,她好像突然無所謂了,大不了就是到天上和親人團聚罷了。
當然,她不會現(xiàn)在就選擇去死,為這種荒謬的原因,因眼前這個女人而死。
灰眼睛的女人已經(jīng)被她說服了,她咬著嘴唇,眼中滿是糾結(jié):“可我怕就算你走了,他還是忘不了你。”
“就像君舍上校所說的,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只要你溫柔地陪伴他,讓他感受到你的愛,他的心也會向你靠近。”
最后這幾個字,像是被抽盡了最后力氣似的。
女孩的指甲習(xí)慣性地狠狠掐進掌心里,只有尖銳的疼痛才能讓她以平靜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可她的嘴角仍是發(fā)顫的,胃部也有種類似痙攣的撕扯感。她在把他讓給另一個女人。
“那,你要我怎么幫你?”鮑曼的憤怒已被一種期待所替代了,連那雙灰眼睛都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