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確實因他而開心,可這開心從來都與他渴望的那種無關。
“就要原來那盒。”男孩放下手,故意說的漫不經心些。“我后天就要去西線…明天可以來找你拿嗎?”
女孩牽牽嘴角,像是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最終只是忙不迭地點頭。
“danke(謝謝)。”他端正了表情用德語鄭重道謝,仿佛剛才那個拽著她衣角討要藥膏的男孩從未存在。這個轉變太快,快得女孩一時怔在原地。
這樣的約阿希姆讓她陌生,不像平日愛托長了尾音用上海話喊她“文醫生”的弟弟,也不像叁天前決絕的那個人。她感覺他眼里有什么東西碎掉了,又很快被收拾干凈,快得讓她懷疑是不是無影燈造成的幻覺。
第二天,他如約出現在了小診所門口,他像往常一樣來復查舊傷,用上海話講笑話,她低頭寫著病歷,鋼筆在紙上沙沙作響,在他說到好笑處時悄悄翹起嘴角。只是這一次,她執意塞給他一盒新調的藥膏,薄荷味的,加了雙倍的鎮痛成分。盒底還壓著一張寫滿注意事項的紙條。
一切都回到了病人和醫生的范疇,也就比普通的醫患更熟稔些。她檢查傷口時戴上了手套,他再沒伸手拽她的衣角。
直到臨要走時,他在門口停了腳步,半晌才像是下定了決心。
“文,我們還會是朋友嗎?”
“會。”她答得飛快。
可直到娃娃臉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她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們方才用的,都是德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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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難得的一個休息日。
晨霧像浸了灰的紗幔,籠罩著福煦道大宅的露臺。克萊恩手上夾著支煙,遠處凱旋門的輪廓被霧靄遮了個大概,就像這急轉直下的態勢里柏林那些含糊其辭的電報,始終不給他明確的前線調令。
“該死的霧。”他低沉咒罵著。
自盟軍的大轟炸后,克萊恩領導的“盾行動”持續了整整二十八天。
不同于華沙那次“小打小鬧”的清剿,這次是真正的鎮壓藝術。作戰地圖上,被紅筆劃掉的標記密密麻麻覆蓋著整個巴黎城區:十七個抵抗組織據點被連根拔起,四十來箱斯登沖鋒槍和毛瑟buqiang成了戰利品,連帶十部英國制秘密電臺都被送進了軍情處的倉庫。
他瞇起眼睛,穿透薄霧望向塞納河方向,那里曾有個地下印刷廠,叁天前被他的行動隊用火焰噴射器燒成了焦土。
最讓柏林那幫老狐貍眼前一亮的是那份名單,巴黎地下抵抗組織的六名主要頭目,四個是被他親手按在地上逮捕的——字面意義上的“親手”。
這些天他平均每天睡叁小時。凌晨四點,作戰室的門被推開,克萊恩帶著一身硝煙味和血腥氣走進來,所有參謀齊刷刷起立。
“凡爾賽門車站的武器庫已被端掉。”他把大衣搭在椅背上。“七點突襲圣克盧的印刷廠。”
參謀們心下納罕,這個區的據點他們監視了一個月都沒進展,而上校接手不到叁天就鎖定了位置。
五點半,勤務兵遞上剃須刀,克萊恩對著鏡子刮臉的同時聽取晨間匯報。六點整,這個在抵抗分子口中新晉獲得“金發惡魔”稱號的男人站在圣克盧的街角,懷表分針指向一刻時,他一揮手,士兵們如潮水般涌入建筑去。
搜捕完畢時,距離與巴黎黨衛軍區領袖奧伯格中將的每日復盤會還有半個鐘頭,足夠他沖個冷水澡再換身制服。","chapter_title":"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