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臉上的笑無辜極了,“最近任務多,文也和我說,如果膝蓋恢復得不好,會影響飛行的。”
他輕飄飄把她的醫囑搬出來當擋箭牌,隨即話鋒一轉,“不過嘛,空中格斗和地面裝甲戰本質天差地別,您說是嗎,上校?裝甲部隊的死傷…歷來都高一些。”
這是在暗諷坦克戰用炮火肉搏,傷亡率高,而他執行一千多場飛行任務都能全身而退。
深金色頭發的男人勾起唇角。
他向前一步,居高臨下的視線如虎王坦克的瞄準鏡般刮過約阿希姆的臉。
“確實不同。在天上,你們只需要鎖定幾架嗡嗡叫的鐵蒼蠅,或者對著地圖上扔幾顆炸彈,就能回基地喝咖啡了。”
“而在地面,我們面對的是蘇聯紅軍幾百萬人的反撲,沒退路,沒捷徑,靠的是士兵的血肉一寸一寸把土地啃回來。”
再一步落下,克萊恩微微傾身,把對方生生逼退了半個身位。“這種代價,不是你擊落記錄本上幾個數字能稱量的。
娃娃臉當然聽懂了對方指的是自己前段時間在東線奪回哈爾科夫的戰績,但那又如何?沒有空軍的掩護,他們的裝備早就被炸成一堆廢銅爛鐵了。
玩坦克戰里的正面沖鋒,想靠氣勢壓制人?不過,空戰的藝術就在于機動。
他歪了歪頭,迎上那目光,“不過,想在那片‘嗡嗡叫的鐵蒼蠅’群里活下來,擊落叁百架,靠的可不是蠻力。”
約阿希姆干脆側身坐在了診臺上,仿佛這不是女孩的診室,而是自己的駕駛艙似的,“您大概不知道吧?前個月我在明斯克上空,被十架拉格和雅克像狼群一樣圍獵?結果嘛…”大男孩聳聳肩。
“我脫身了,順手還點了叁架下去——一架野馬,一架米格,還有一架波士頓。嘖,波士頓baozha的煙花,照亮了半個空域。”娃娃臉朝呆坐的女孩一笑。“文,我和你提起過的,我們一起吃小籠包那次。”
空氣冷了一瞬。
赤裸裸的炫耀,在他的女人面前。
克萊恩戴著黑皮手套的指尖,先是狀似隨意地撫過女孩放在診臺邊的小手,接著重重按在了不遠處、約阿希姆正倚靠著的臺面上。
“咚!”
他維持著俯身的姿勢,目光鎖死著進犯者,這只獵豹正以預備攻擊的姿態做著最后警告:她在我的領域之內,而你,在侵入我所有的領域。
饒是在空中經歷過無數生死時刻,大男孩此生還是第一次感到了撲面而來的,讓人脊骨一凜的,殺意。
“戰場不是游樂場,更不是煙花秀,上尉。每一寸奪回的土地下面,都浸透了我們士兵的鮮血。你在天空,看不到敵人的眼睛,當然體會不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戰爭。”
克萊恩的手臂不知何時已形成一個保護圈,將俞琬禁錮在自己與診臺之間,身體自成壁壘,徹底將女孩和約阿希姆分隔開。
整個診室死寂了好幾秒,克萊恩才直起身,收回宣示主權的手,結束了險些走向武力對決的沖突。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無措的女孩身上,方才眼底的寒意轉化為一種凝視,那里面有審視,有疲憊,有薄怒,更有一種疼痛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