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中消息靈通的,更多的是帶著點諷刺地看著這對看上去不那么“搭調”的情侶。
“上校總能創造…奇跡。”一位柏林來的少校執起女孩的手,在她指尖落下個極得體的吻,又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
不愧是元首和希姆萊的寵兒,難怪能把最基本的“雅利安種族純潔性”都拋在腦后,如此的,呵,百無禁忌。
克萊恩當然能聽得出對方話中有話,可那又怎么樣?
零下四十度的列寧格勒,他差點被炮火炸掉半個身子時,這些人在暖氣充足的辦公室里喝咖啡;他的裝甲師在明斯克用血肉填戰壕時,這些人還在地圖上畫著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包圍圈。難道現在,他連選擇什么樣女人都要看這群祿蠹的臉色?
“奇跡?”這么想著,男人故意掃了眼對方空蕩蕩沒掛勛章的領口回敬。“我以為少校早就習慣了。”
更多的則是剛下了戰場,消息自然還沒那么靈通的,他們默認了有資格出現在這里的一定是位來自盟國的佳人,有個高顴骨的中校便大剌剌問起來:“小姐是來自東京?我聽說那里的櫻花美極了…”
克萊恩還沒來得及回答,俞琬已經開了口:“我是上海人。”
德語本冷硬,被她念出來軟軟糯糯的,可每個字又咬得極清楚。
眾人心下納罕,原本只以為是個東方瓷娃娃,卻沒想到這瓷娃娃不但會說話,還一開口就是無可挑剔的柏林腔。
上海,雖然對在場的人來說是個比較模糊的詞匯,但大多數還是知道的,那是在中國,是遠東第一大都會。
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有的怔愣,有的震驚,有的了然,可沒多久又恢復了熱絡。
“上海?”一位年輕的海軍中尉拍拍額頭,“就是那個有德國禮拜堂的城市?”他轉向身邊人:“我叔叔戰前在那傳教,說有個飯店叫…叫astor(禮查)的那的栗子蛋糕…”
“至少比柏林的史多倫好吃。”
克萊恩感覺到掌心里的小手輕輕動了動,女孩已然輕聲接上話。
誰不知道,那種德國人自己都嫌的橢圓形蛋糕硬得能敲釘子,他們軍中還流傳著“用史多倫砸開t34艙蓋”的笑話。
全場靜了一秒,隨即爆發出一陣笑。連那位少校都忍不住搖頭:“上校,您的玫瑰不僅美麗,刺也長得恰到好處。”
克萊恩鮮少見到這樣的她,他低下頭,凝著女孩總是挺直的脊背,她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仰著臉沖對他笑了笑,燈光在黑眼睛里化成一片星河。
那一瞬間,他覺得她整個人都在柔柔地著發光。
周圍探究的目光里,輕慢少了許多,更多的轉化為帶著些克制的訝異。
“栗子蛋糕?”另一位中尉狐疑地插嘴,“我以為東方人都吃米飯呢。”
“我們吃米飯,吃蛋糕,也吃餅干和巧克力。”俞琬抿了抿唇,悄悄瞥了克萊恩一眼,嘴角漾起一個弧度來。“上校第一次吃上海的巧克力餅干時,連吃了三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