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草莓好新鮮。”女孩在一家攤位前停下腳步來,紅艷艷的果子還凝著晨露。
攤主是位看報紙的老太太,正抬頭要和今天的第一個主顧打招呼,一看見軍帽上的獵鷹骷髏徽和帽檐下冷冽的藍(lán)眼睛,手里的報紙差點被風(fēng)給吹飛了。
“啊…您別”俞琬有些窘迫了,她剛開口,老太太已經(jīng)手忙腳亂把草莓都往她籃子里裝:“送給您!都送給您!這還有今早剛摘的覆盆子…”
話沒說完,克萊恩已經(jīng)皺眉掏出配槍——哦不,是打開錢包,普魯士腔一板一眼的:“bittewien(請稱重)”
男人意識到自己說的是德語,這才切換語言:“請稱重計價。”瞥見女孩籃子里新添了礙眼的覆盆子,他又加了句:“我女朋友喜歡草莓醬。”
用整條街都能聽見的聲音。
集市本就在這對“奇怪組合”駐足時按下了靜音鍵,所有人都在假裝忙著自己的事,又忍不住八卦的心,拿余光去偷瞄,豎著耳朵去聽。
而男人這句話又像施了魔法般讓空氣更冷了幾分,現(xiàn)在簡直成了一出舞臺劇,他們兩個主角站在聚光燈下,而整條街的群眾演員都在屏息圍觀。
俞琬不習(xí)慣做人群的中心,現(xiàn)在臉紅得也和草莓差不多了,簡直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兒鉆進(jìn)去,她戳了戳男人手臂:“哎,你小聲點”
日耳曼人的輪廓本就生得硬朗些,加上克萊恩本來聲線就低,下軍令似的口吻一出來,就讓人想到了街上的吆五喝六的德國兵。
隔壁攤的胖子條件反射地一哆嗦,又意識到自己反應(yīng)是不是太大了,要是引起長官反感可怎么是好,趕忙壯著膽子,給那個看起來很面善的黑發(fā)女孩遞來山羊乳酪。
“小姐,這個配草莓很棒。”他又討好補(bǔ)充:“我妻子也愛,愛這樣搭配。”
面包攤前更是一片兵荒馬亂,留著八字胡的面包師傅正哼著小調(diào),一抬頭看見個人高馬大,還穿著黨衛(wèi)軍軍服的人,
“完了完了”雷蒙在心里哀嚎,他昨晚偷聽了bbc的爵士樂,這才想起來確實把收音機(jī)音量調(diào)得大了些,更糟的是,他還在窗戶大敞下跟著哼了幾段英文歌詞。
這人怕不是要來逮捕自己的吧?
“長、長官,最新鮮的可頌!”他哆嗦著把面包往紙袋里塞,羊角包尖角都給捏扁了。
結(jié)果就是,這個“兇神惡煞”的日耳曼軍官僅憑一己之力讓整個蒙馬特集市進(jìn)入緊急狀態(tài)。
回程路上,俞琬看著男人拎著籃子里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闹窕@,無聲地嘆口氣,里面不僅有他們原本要買的草莓和可頌,還莫名其妙多了奶酪、法棍和一瓶自家釀的葡萄酒。
原本,他們只是來買早餐材料的…
可克萊恩自己卻覺得這樣挺好,現(xiàn)在的抵抗分子無孔不入,有的很可能就混在那些人群里,他這是在保證她的安全。
其實一開始她是請求過他換便裝的,“帝國軍官在公共場合必須保持完整軍容。”他拒絕得斬釘截鐵。
當(dāng)然,還有個原因克萊恩沒有說,這身制服足夠讓街頭的那些浮夸的法國男人不敢多看他女人一眼。
……
陽光斜斜地切進(jìn)客廳,在地板上投下道分割線來。俞琬蜷在沙發(fā)角落里,身上還裹著男人的軍裝,他們體型差得太大,那外套就和毯子似的將她整個包裹起來,只露出個小臉來。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餐桌上的一片狼藉不知道什么時候已被清理個干凈了。
他是又叫了仆人嗎?
記憶慢慢回籠來——這個臭男人又毀了她精心準(zhǔn)備的早午餐。
明明才吃了幾口草莓撻,他就借著酒勁把她抱上了餐桌。她只記得在被這個渾人搶走全部注意力之前,她最喜歡的草莓醬被推倒了,牛奶杯也打碎了,葡萄酒倒還幸存,但又被男人喝了再用唇喂給她…再之后,她就在浪潮的滿眼白光里徹底失去意識了
“醒了?”
樓梯傳來腳步聲,克萊恩慢悠悠走下來,襯衫扣子隨便系了兩顆,整個人慵懶得和吃飽喝足的豹子似的,見她醒了眉毛一挑:“睡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