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破水而出時,空氣爭先恐后地涌入肺葉,克萊恩的臉龐近在咫尺,水珠從他眉骨滾落,滑過挺直鼻梁,懸在下頜搖搖欲墜。
他的眼睛,那雙沒表情時總透著幾分冷的藍眼睛,里面滿滿當當倒映著她的臉。
他終是來接她了,她想摸摸他的手,可眼皮越來越沉,連牽起嘴角的力氣都抽干了。
黑暗籠罩下來。
刺眼的探照燈掃過水面,君舍瞇起眼睛。
水花四濺中,克萊恩抱著人浮出水面,那個連走路都帶著容克式傲慢的老同學,此刻狼狽得令人發笑——金發shi漉漉地貼在額前,軍裝也浸透了,活像頭落水的狼。
在這小兔面前,倒總能表演英雄救美,是不是下一步還得來給大家來一個人工呼吸?
君舍本想這樣開個玩笑,可看清克萊恩懷里的女孩時,戲謔凝在了臉上。
那只小兔,現在正軟綿綿蜷在他老伙計臂彎里,shi透的裙子緊貼著腰線,若是平時,他定會在心里調侃句“怎么比自家那小舞娘還要勾人”,但此時,那淡紫上暈開的暗紅烙得他眼睛一黯。
她肩頭有槍傷,嘴唇發著紫,蒼白得像具瓷偶。
如果不是偶爾嗆出兩口河水,她現在這模樣,和河面上漂浮的那些尸體實在沒什么兩樣,更是和下午的嬌花模樣判若兩人。
他莫名覺得領口勒得有些發緊。
下一秒,那朵被暴雨打蔫的紫羅蘭就被遮了個大半,他的老伙計脫下軍裝外套,整個人俯下去,緊緊環抱著她,像要把自己體溫都渡給這小兔。
而他的手也像被河水凍透了,竟在微微打戰。
難以想象這個當年軍校門門科目都是第一的傳奇人物,能蒙眼十秒內組裝槍械的老同學,現在活像只被拔了爪牙的猛獸,連急救包里的紗布都撕得七零八落。
她在他懷里越是抖的厲害,他的手也越不聽使喚。
現在必須先解決失溫,這個念頭扎進克萊恩險些混沌了的腦子。
“毛毯!”
這一聲驚醒了君舍,棕發男人這才后知后覺,女孩正因失血與落水承受著失溫。
他抓過手邊毛毯遞過去。
那小兔的睫毛也隨著身體在顫,與往日見他時如出一轍。只是那時,她低垂的睫毛下總含著一絲不服,讓他永遠猜不透那張兔皮下翻涌著什么狡猾心思。而現在…
君舍別過臉,他本該有點幸災樂禍的,看著這個永遠游刃有余的老友方寸大亂。
克萊恩用毛毯把女孩嚴嚴實實地裹住,再隔著毯子把她摟在懷里,直到懷中戰栗漸漸平息,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他終于能分神處理傷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