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著女孩滿是心疼的黑眼睛,突然意識到他們的童年是如此不同——她的懲罰的終點是水果糖,他的“獎勵”則是訓練后額外的戰(zhàn)術演練;她偷看禁書時會有同伴幫忙望風,而他一個人和五個家庭教師加教官斗智斗勇了十來年。
但卻是有一點是相同的。
“你看,我們是不是很像,從小就不是乖孩子。”他湊近了她,湖藍眼睛閃著暗芒,儼然像個引誘乖女孩偷嘗禁忌的浪蕩子。
俞琬最抗拒不了男人的低沉聲線,她望進他瞳孔里映著的自己——雙頰緋紅,唇瓣微啟,像只被獵槍定住的小鹿,以至于被男人壞笑著偷了一個吻都沒發(fā)現(xiàn)。
兩個年輕人在花園里親吻、牽手、聊天、擁抱,和所有其他在這約會的戀人別無二致。離開前,俞琬還遠遠見到了約阿希姆,娃娃臉和一個棕發(fā)女孩走在一起,可一轉(zhuǎn)眼就拐到了灌木叢另一邊。
他是已經(jīng)從西線回來了嗎?他也在和心儀的姑娘約會嗎?
女孩沒上去打擾他們。
……
日落西斜,夕陽像被打翻的橘子醬金燦燦糊了滿地,克萊恩背靠著雕像,摩挲著口袋里打火機。
女孩現(xiàn)在被個要去附近醫(yī)院的老婦人纏住了,那醫(yī)院她熟的很,正比劃著幫忙指路——和診所里一樣,巴黎這些老家伙們總愛使喚她,還有那些小不點們也是。
“砰!”
一個臟兮兮的皮球砸在他锃亮的軍靴上。
三個法國男孩僵在不遠處,卷毛的那個已經(jīng)嚇得開始打起嗝,克萊恩低頭看了看球,又看了看他們。小崽子們滿臉是灰,穿著打補丁的短褲,膝蓋上是摔出來的痂,活像三只被雷劈過的小麻雀。
“撿起來。”語氣比平時訓新兵還冷,可靴尖已然把球踢了回去。
一個完美的弧線正落在腳前,直把三個小娃娃看呆了眼。
剛剛嚇得不輕的卷毛男孩,現(xiàn)在滿眼都是星星,忽然鼓起勇氣:“您、您會踢球嗎?”
克萊恩挑眉,1936年柏林奧運會他帶隊碾壓過意大利人,1940年他在東線戰(zhàn)壕里拿罐頭盒踢過比賽——但這些沒必要告訴小屁孩。
“不會。”他干脆地撒謊。
“騙人!”膽子最大的雀斑臉指著他的腿,“您的腿一看就是踢前鋒的料!”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可根本沒意識到這樣同一位日耳曼軍官說話很可能會吃槍子兒。
克萊恩的嘴角抽了抽,正要發(fā)作時,一陣腳步聲傳過來,女孩已然回到他身邊,“怎么了?”
“他們想比賽。”他硬邦邦總結(jié)。
“真的?”俞琬眼睛一亮,蹲下來故意問:“幾比幾了?”
在柏林的時候,倒是遠遠看過大學的跨校足球賽,哥哥也愛在家里的草坪上踢球,可她還沒見過克萊恩踢球呢。
“零比零!”許是女孩長得實在太面善,雀斑臉索性朝她告起狀來,“但他不肯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