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沈老將軍喊了沈若錦一聲,壓低聲音跟她說:“既已抵達京城,受審之事不可拖延。梅家姑娘對知洲一片癡情,拜過牌位也就夠了,不可再讓她受沈家牽連。”
沈若錦看了梅映雪,道理她都懂,但有些話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說出口。
梅映雪捧著沈知洲的牌位,一直拿袖子擦落在上頭的雨水。
雨下的那樣大。
牌位上的雨水剛擦干凈,又有新的落上去。
她就一直擦。
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
沈若錦斟酌用詞,同她說:“嫂嫂,今日我與阿公還要去面圣,眼下尚不知結果如何。嫂嫂還是先找地方避避風頭,等我沈家事了,我一定親自接你進沈家。”
梅映雪在出嫁這一日悔了同盧家的婚事,梅太傅重規矩,梅家她暫時是回不去了。
只能另外找個地方先避避。
“我既已經跟沈知洲拜過天地,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梅映雪異常堅定道:“祖父,小十,我不怕事、也不怕死,知洲沒能跟你們一起面圣受審,我自當替他。”
她三拜之后,就改口隨沈知洲喊沈老將軍“祖父”。
沈老將軍徹底無言以對。
“嫂嫂……”
沈若錦一時啞然。
梅映雪穿嫁衣,帶鳳冠,手捧牌位,妝容早就被淚水和雨水沖刷干凈,露出清水芙蓉般的素面,“我為沈家婦,自然要聽聽他們是審咱們沈家人的!”
沈老將軍不再阻止,點頭說:“好。”
“那就依嫂嫂。”
沈若錦其實也不放心梅映雪一個人。
梅家不會那么輕易讓她悔婚。
而且梅映雪存了跟沈知洲殉情的心,若讓她一個人待著,手捧著牌位,說不定什么時候想不開就自戕了。
她想跟著就讓她跟著吧。
沈若錦正這樣想著,伸手想去把棺材蓋合上,城門忽然有一群人朝她急奔而來。
領頭的是大舅母柳氏,三年前她得知夫死子亡,又被沈老將軍代子寫了放妻書,就去庵堂代發修行,長伴青燈古佛了。
與她并步而來的是三舅母張氏,她得了放妻書之后就回了南州娘家,跟京城隔了千里,再無音訊。
跟在后面的是京城沈府的老管家錢伯,年近七十了,老態龍鐘,走路都有些不穩當了,此刻卻連傘也不打,踉蹌著朝城門口奔來。
還有從前府里看門的李叔,莊上的莊頭,廚房的燒火丫頭、留在京城收羅消息的侍劍……
“父親……”
“小十。”
“老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