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一定治得好,運氣好也就再維持兩年,對嗎?”孫聆雪問。
醫生斟酌道:“保持良好心態是最重要的。也不是沒有奇跡發生,還是該積極治療……”
“存款不夠。”孫聆雪笑笑,“我這個月拿畢業證,沒了學生醫保,身體這樣也很難找工作,那就也沒有單位給我買醫保,”
她語氣很平靜,反而醫生難受起來,躊躇道:“醫院也能幫忙籌款……”
“不了,我也沒什么牽掛,錢可以留給更需要的人。謝謝老師。”
孫聆雪拿回報告,離開了診室,輕輕關上了門。
她安靜地走著,神情有些恍惚,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她習慣性地從包里掏出一包薄荷口味的煙,才要抽一根出來,動作又頓住。萬一就是抽煙才生病的呢?其實她抽得不多,壓力實在大才會悄悄吸一根,可這誰說得準,她倒霉起來自己都怕。
看著晦氣,還是扔了吧。
想到這里,她走到垃圾桶邊,扔掉了煙和打火機。剛扔,她又忍不住想:嘖,真應該去前男友家里點一根,把他家給揚了。要是她沒生病,高低要鬧一場出口氣——光腳的我怕你穿鞋的?——可現在她沒那個心情。
想到這里,她又想起什么,拿出錢包,從夾層里翻出一張照片。舊年的合照,照片上的兩人有青澀的笑臉,照片背后還寫了一行字,有兩個人的落款。孫聆雪看一眼正面,翻過來看一眼背面,然后動手將照片細細撕碎,一把全扔進垃圾桶。
丟東西丟上了癮,她干脆把報告單也拿出來撕碎扔掉。挽回不了的感情和治不好的病都該徹底扔掉,免得陰魂不散惹人煩惱。
好,結束。
走出醫院大門,雨聲和水汽迎面而來。
今年雨季反常,五月開始就沒怎么見過晴天。到處都濕漉漉的,每天都能聽說低地被淹的新聞。不光是云亭市,孫聆雪這兩周去了三個城市,哪里都下雨,航班總延誤。
她不喜歡下雨,雨水總像厄運的先兆。可此時此刻,她望著雨水,忽然生出前所未有的清爽之感,她覺得自己很喜歡這場雨,甚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她想直接走進雨里。
沒錯,她想走進雨里——她渴望走進雨里,渴望像一株植物扎根泥土,將枝葉伸展朝天,盡情吸收雨水,生長、生長、生長,直到將天地全部占滿又沖破——
唰啦!
一聲異響打斷她的思緒。
她本能地看去,原來是一只老鼠。老鼠不知道從哪兒躥出來,一頭扎進草叢,然后……嗯?
孫聆雪使勁眨了眨眼,再次定睛看去。
老鼠呢?
醫院門口是一條寬闊的步行道,兩旁都是草坪,此時雨霧蒙蒙,草叢的濃綠和雨霧的淡白交織,似有若無的神秘;草尖過于茂盛,乃至遮蔽了“花草有情、請勿踐踏”的標語底部。剛才那只老鼠就是消失在這片草地里。
此刻,被她注視著的草叢一片靜謐,只有草葉在風雨中的碎響。
可她明明看見……
“吱吱?”她試圖模仿老鼠的聲音,但什么都沒發生。
她又拿出手機,搜索“什么植物能吃老鼠”,又搜“什么植物能捕捉老鼠”。兩次搜索的答案都是,沒有植物能做到這一點。
但她剛剛真的看見草抓老鼠了……錯覺嗎?錯覺吧。
孫聆雪捏捏鼻梁,懷疑自己過分緊張身體,出現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