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小叔特地趕來給我送來了晚餐,是一家我特別愛的粵菜,開了有十幾年了,在永安讀書的時候小叔就常帶著我去。看到那紅潤透亮的叉燒,我才想起,之前答應(yīng)小叔要一起吃頓飯的也忘了。
“這些天你又是忙葬禮又照顧滿川的,別把自己搞太累了。”小叔看我的模樣,許是心疼了,話遠比以前多,“這家店我特地跑過去給你買的,雖然廈川粵菜也多,但回憶遠比味道值錢。好在老板還在干,可剛和他聊天說也準備這幾年就休息,飯店交給他兒子了。”
我笑著夾了一口叉燒嘗了嘗,果然還是原來的味道。這些年在廈川各色美食其實也嘗了個遍,論味道這口叉燒談不上多驚艷,但卻嘗出了回憶的味道。
其實我認為,舌頭的記憶遠比眼睛要更深刻,也更讓人動容。
“傻丫頭,你哭什么?”
小叔拭去我的眼淚,安慰地擁住了我。小叔應(yīng)該是整個家里最懂我的人,這段日子我總像旁觀者,可嘴里的味道卻讓我明白,我在這個家里,也是這個家里的。
“派出所是什么情況你知道嗎?給媽打電話她也不接的”
“唉可能還在處理事情吧,我走的時候大嫂還在和打人的學(xué)生那邊協(xié)商呢,而且晚上可能還得去醫(yī)院看看你小姨”
“小姨怎么了?”
“還能怎么?被氣得唄”
小叔是最后才到的派出所,他趕到的時候其實事情已經(jīng)處理得差不多了。據(jù)小叔說,王智勇威脅師意還是因為他在學(xué)校說出了師意和段海的事,可是卻沒有人相信,甚至招來了學(xué)校學(xué)生的孤立和霸凌。他想找?guī)熞鉃樗吻澹瑤熞庠趺纯赡軙饽兀恳妿熞庖恢本芙^,同學(xué)對他的霸凌也越來越多,他實在忍不了了便對師意謊稱有她和段海在一起的照片做威脅,可沒想到最終卻變成了這樣的結(jié)果。
我聽著小叔的講述,不由想起了那晚王智勇求我不要將事說出去。如果我知道是這樣的一個結(jié)果,我怎么也會可我又該如何呢?師意哭著的臉又浮現(xiàn)在我眼前。
小叔說,起先小姨是怎么也不相信打掉的那個孩子是師意的老師的,直到師意親口承認了。小姨當(dāng)時氣得直接給了師意一巴掌,大聲叫罵段海是個chusheng不如的老東西,嚷嚷著要去找段海算賬,好在滿秀東和小叔怕她太沖動一直在一旁攔著。見眾人阻攔她,小姨又氣又急,直接癱坐在椅子上哭得暈了過去。好在隔壁就是醫(yī)院,被人送去醫(yī)院直到小叔走的時候人可能都還沒醒。
而師清面對著王智勇母子卻出奇地冷靜,也知道王智勇已經(jīng)成年,她對著警察和王智勇母親的哀求就一句話——追責(zé)到底,讓王智勇坐牢!
小叔走后不久,我眼見天逐漸暗了下來,可躺在病床上的滿川卻依舊沒有要醒來的樣子。我心又懸了起來,緊緊地握住手機想和師意去個電話,雖然醫(yī)生來了幾次都說問題不大,但我卻仍舊不放心。
當(dāng)護士被我喊來第五次后走出病房后不久,滿川終于醒了。
他醒的漫不經(jīng)心,當(dāng)我坐在病床邊上因為擔(dān)心正猶豫著要不要給師意去個電話時,滿川拉了拉我的衣角,那一瞬間我就紅了眼睛,抬眼往病床上看去。
滿川像真的睡了一覺醒來般,慵懶地望著我,說:“我看你半天了,盯著手機干嘛呢?”
我此時激動地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紅著眼睛盯著他,又看他明明剛從鬼門關(guān)走一遭卻還是這樣的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仿佛頭上綁著繃帶的不是自己一樣,明明擔(dān)心了他一天。
“你一個十幾歲的小屁孩在這邊當(dāng)什么英雄!你有想過你出事了爸媽還有我該怎么辦嘛?!”
“好啦好啦,我就是沒來得及想嘛感覺做了一個好長的夢你是不是在我昏迷的時候在我病床前”
滿川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完,我便撲到病床上將他緊緊擁住。
“哭了”他輕輕伸手將我回抱住我,輕輕在我耳邊把剛沒說完的話說完。
“你還在這開玩笑!我真的害怕你像奶奶那樣直接醒不過來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雖然我沒有哭但是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
我其實很少對滿川說這樣的話。
“嗯還好醒來了,我也還沒做好永遠見不到你的準備”滿川輕輕地拍著我的背,耳邊的話卻透著力量,我的心終于獲得了我想要的片刻平靜。
“我得趕緊告訴媽還要喊醫(yī)生”
滿川卻抱著我不肯放手。
“就這樣,再待一會好不好?”
我感受著身上傳來溫?zé)岬捏w溫,也生出了些貪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