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凌晨一點了,上了年紀的她顯然有點熬不住。
挨著保姆坐的,也是位差不多年紀的婦女,不過臉上的皺紋比楊家保姆更多了幾條,褶皺間帶著苦日子熬過來的蹂|躪感。
這是楊家給楊滄找的護工王玉蓮,她睜著眼睛在手術門和走廊上看來看去,并不見困乏,明顯早已熟悉這樣的工作方式。
她滴溜溜轉的眼睛從墻壁,主仆,最后慢慢移到了走廊另一側倚著的男人。
身著淡藍襯衣的男人半邊身子斜倚在窗戶邊,目光望著黑漆漆的窗外,從她的角度,只看得到他的側臉。
不愧是有錢人家的女婿,真是英俊。
她心里感慨,快一個小時了,高挑的男人站在那里沒動過,渾身散發出一股子精英人士的氣質,讓習慣了跟平頭老百姓打交道的她有幾分無措,以前不是沒接觸過有錢的,只不過回憶起來,跟對面站著的那位清冷男士比,似乎都多出些煙火氣來。
多這么點煙火氣,就代表著好接近。
她攥了攥手指,只盼著這家有錢人能好伺候一些。
村里出來,指腹還帶著幼時干農活磨出的老繭,高中在市里上學,沒少被嫌棄“泥腿子”出身的周軒哪里知道,自己被人看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之驕子。
他虛空的目光落在漆黑里的某一處,此時此刻,一個和他有血緣關系的孩子即將來到這個世界,而另一個他厭惡的女人正在自食惡果遭受著生育帶來的疼痛折磨。
目光漆黑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晨1:44,孩子終于出生。
白色的手術室大門推開,萬齊枝立即迎了上去。
醫生隔著厚厚的醫護口罩,抱著孩子沒給她,而是看向了在場唯一一位男性,也是站的最遠的,“爸爸呢,快過來啊。”
萬齊枝要接孩子的手頓了下,回頭沒有表情地看向周軒。
他大步走過來。
醫生笑容里帶著官方的祝賀,“恭喜你要當爸爸了,今日喜得一枚小公主。”
周軒頷首,表情并沒有太大的變化,視線落在那個皺巴巴的,胎毛還絞著白色羊水的嬰兒身上。
這小孩,真丑。
聽到醫生的話,萬齊枝欲言又止,眉毛幾不可見的蹙了下,蜷回的手帶著些遺憾。
周軒幾乎是被醫生拽著擠著地把小孩塞進了他的懷里。
極輕,柔軟,陌生。
他看著懷里的人,試圖調動出一些文學作品里總愛盛贊的父愛和為此刻場景編撰出的溫情。
看了半晌,臉上不見絲毫變化。
楊滄也推出來了,臉色白的厲害,是疲倦累狠了的模樣,萬齊枝立馬心疼地迎了上去,保姆也跟過去,貼心地說著:“小姐你安心睡吧,孩子好著呢,小臉嫩白,長大了肯定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