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衛青率軍奇襲高闕擊破右賢王后,漠南再無王庭。因此大軍此次出塞未遇到阻礙,十分順利。直到橫穿大漠后,從抓到的俘虜口中得知匈奴單于在衛青所部的方向,而霍去病前方即將遭遇的是匈奴的左賢王部。
衛青帳下士卒都是霍去病挑剩下的,當時大軍已經出塞一千余里,再調換兩軍已經來不及。
面對厲兵秣馬,以逸待勞的匈奴十萬精騎,狂沙席卷遮蔽天空,鋪天蓋地的陰影下,漢軍的將士們無不畏怯膽寒。但是身為主帥的衛青內心卻十分平靜。
他緩緩抽出佩劍仰觀,這柄劉徹贈他,陪他征戰四方的名劍,劍刃森寒,鋒芒逼人。
衛青已經有預見,不論生死,這都將會是他此生的最后一戰。
無論是馬革裹尸,亦或是回去后解甲歸田,甚至獲罪被誅。他都不會讓自己留遺憾。
……
霍去病率軍出塞兩千余里,遇到匈奴左賢王部的頑強抵抗,他手下的將士皆是精挑細選的漢軍精銳,力戰深入之士。
四周皆是震天的廝殺吶喊聲,眼中的天幕是一片血紅,他抬臂一把抹去臉上厚重的血污,粘稠的鮮血掛在睫毛上,經受不住往下掉。
這不是他的血,是無數匈奴人的血。
霍去病避開當頭劈下的彎刀,右手長劍順勢斬下,彎刀連著握刀的手被齊齊砍斷,只聽眼前匈奴人凄厲地痛叫。胯、下烏孫名駒猛地回身,帶著他左手握住的長戟,一招利落捅穿慘叫中匈奴人的xiong膛。
“舅舅。”
已經記不清接到軍報前方是左賢王時自己的反應,在諸位校尉惴惴的視線中,漆黑的星眸平靜幽深,只有深處灼發翻騰著澎湃的怒火。
同作為軍人,他應該相信衛青。但作為外甥,他本能擔憂自己最親的舅舅。萬般憤怒糾結化作來勢洶洶的殺意。他控制不住自己揮舞兵器的手,腦海中只有血腥與殺戮。xiong腔中那顆不羈跳動作痛的心需要不斷的勝利來慰藉,巨大的憂慮需要淋漓的鮮血來撫平。
烏孫名駒飛揚著鐵蹄,載著一身黑甲紅袍的驃騎將軍于匈奴軍中縱橫馳騁。士兵們見主帥不畏生死,身先士卒,勇猛搏殺,自身大受震撼,全軍士氣高漲,五萬鐵甲精騎呈銳不可當之勢。
幾場惡戰下,霍去病所部以減員一萬余士兵為代價,斬殺匈奴七萬零四百四十三人。擒獲匈奴屯頭王、韓王等三人,另有將軍、相國、當戶、都尉等八十三人。
踏臨狼居胥山,周身是漂浮的白霧,腳下是皚皚白雪。
他祭天卻不拜天。
告知上蒼,大漢武威旁暢,振動四極。
姑衍祭地。四海之內,皆為我漢家國土。
登臨瀚海,握住馬韁的手指凍得發僵。一望無際明鏡一般的湖面,碧藍澄凈與天空一色。嘴中呼出的白氣幾乎在空中冷成冰花。
睫毛上不可避免掛上冰霜,他的臉在刺骨的寒風中蒙上一層冰殼。不化的表情,在斜照陽光映照下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溫柔。
xiong中的殺意和焦慮在此刻平靜下來。黑甲紅袍披上白雪,遠遠看去有種奇異的瑰麗。他彎下腰,手指捧起一捧雪來,緩緩仰頭灑在自己的臉上。
清新入脾的空氣,忽略xiong中愈演愈烈的綿密刺痛,恍然一眼,他見到湖邊枯樹的遮擋下,凜風凍雪中倔強開放著一朵淡黃的小花,邁步靠近再靠近,伸指輕輕碰了碰。
“破奴,找個東西把它封起來,帶回去。”
驃騎將軍嘴角勾起一抹柔軟的笑。我要給舅舅和陛下看看,這里的景。
漠北一戰,大將軍與驃騎將軍兩部,共殲匈奴九萬余人。自此之后,匈奴遠遁,漢朝邊境終于安寧。
戰報傳回朝中,劉徹大喜過望,下詔增加霍去病食邑五千八百戶,其部下封為列侯的多達四人,其余部將兵卒,受封賞升官者眾多。
衛青所部因逃了單于,不益封。
劉徹又下詔增設大司馬代太尉之職,冠于將軍號上,衛青與霍去病同屬大司馬,令霍去病官階和秩祿與衛青等同。
自此之后,驃騎將軍日益顯貴,風頭一時無兩,而大將軍權勢衰微,愈發低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