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駕有金吾衛,你來做什么!”來人是李淵此刻最不想見的,他臉皮直抽,一把握緊了刀,利刃從刀鞘中悄悄滑出一小節。
“金吾衛?父皇指的可是倒在殿外的那群庸才?”聲音輕嗤,鐵甲碰撞繼續規律輕響,一片黑影愈來愈近,骨節分明的纖長手指撩開夜風中飛舞的紗幔,露出一張關心意切的臉來。
“兒臣不放心,還是親自到御前護駕來的好?!?/p>
秦王全身披掛玄甲,腰間懸掛隨他征戰四方的名刀墨玄麟,刀鞘上裝飾的青金石與寶石反射出光,在殿中所盛珍貴奇玩上映照出一道長長而犀利的光斑。
詭異的時間以及不合時宜的場合,李淵一個字也不信李世民的話。一個念頭猛地敲響在腦后,都到這地步李淵要是再不明所以就妄為一國之君了。這個二兒子嘴上冠冕堂皇,干得卻是天底下最大逆不道的事。
“你、你要謀反!”李淵大驚,從龍榻上跳起來,長刀連著刀鞘劃過地面「刺啦」一聲,“你好大膽子!”憤怒充斥腦海,摧毀理智,李淵慌張的第一時間沒有喊出護駕。當然,就算他喊了有沒有人來護駕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急促喘著粗氣,悶熱蒸騰熱汗直流,父子倆手中都握著刀,四目相對。
不同的是李淵雙目赤紅,眼中熊熊燃燒的火焰似要實體化將李世民吞噬。而李世民則一臉閑神定氣,雙眸平靜淡然。
換做以前,李淵斥責李世民一句都能令李世民傷心不已,今次再聽,竟覺得那聲與在耳邊襲擾的蚊蚋差不多。
“父皇已經罵過我無數此了,多虧父皇磨煉兒臣,兒臣現在的膽子可不止大了一點,甚至大到——”李世民緩緩走近李淵,連刀都沒出鞘,不知道他用了何種手法,手腕翻轉輕而易舉就奪下了李淵手上那把出鞘一半的刀。
“連父皇的兵器也敢奪。”彎了眼眸欣賞剛奪來的刀。
“你告建成和元吉yin、亂后宮,就是為了給你自己謀反爭取時間!”事已至此,李淵反而想通一直搞不明白的李世民為何會密告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其中關竅。
刀鞘鑲嵌珠寶,刀身長而直,刃薄而鋒利,是一把好刀,可惜光是好看,用起來容易卷刃也容易斷。李世民仔細打量手里這把天子佩刀,李淵出口的話讓他很不高興,上挑的嘴角下撇,薄唇抿成刻薄的線,飛揚的劍眉瞬間擰起,視線從刀移到李淵身上,從進殿來就未變的神色染上從未在李淵面前表現過的猙獰憤懣。
李世民怒斥:“什么謀反謀反!都說了是護駕,您難道聽不明白嗎!”驀然提高的聲音不見絲毫沉穩,更在激動情緒的糅合下失了調,顯出少見的歇斯底里。
李淵沒想到他會突然失態,更沒想過兒子敢當著老子的面發火,一時被嚇住。
李世民怒氣勃發,話似被開了閘的洪水,洶涌而出,“是,無論我說什么,您永遠只會往最不堪的地方想,好像就我不是你親兒子似的。你猜忌我,任由太子齊王污蔑我,想要殺我時可有想過今日!”
他說話這般尖刻,完全不留情面,李淵被戳中心事窘迫的同樣大吼反駁,“朕從未想過殺你!”
“從未?”李世民鼻翼翕張,露出怪笑,隨即聽到最好笑的笑話般大笑出聲。他一把將李淵的佩刀拄在地上,力道之大崩碎了堅硬的磚,一字一句回憶念道:“秦王有平定天下之功,而他犯罪的事實并不確鑿,何以用來當做借口?父皇說過的就是這句吧?!?/p>
一字不差,連語氣都學了十成十。李淵心驚肉跳,目光飄向一旁,他當初對李元吉說這話時周邊并無旁人,這句話是怎么傳到李世民耳朵里的?
做了這么多年皇帝依舊會有不知所措的時候,李淵吞吞吐吐,思前想后又恍然大悟,“你這個亂臣賊子,原來是蓄謀已久……”在朕身旁安插細作。話沒說話就被李世民粗魯打斷,“父皇又錯了,兒臣不過是為了自保罷了。要不是我處處小心謹慎,恐怕現在骨頭都化成灰了吧。”
說著咧開嘴,銀齒森森,猩紅的舌尖滴血般隨著薄唇開合若隱若現?!拔胰缃褚膊贿^是為了自保,保我闔府上下性命,保我李唐國祚不斷?!?/p>
“國祚?你意圖謀朝篡位還敢言國祚二字,朕要是當初知道你是這等無恥之徒,就該將你誅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