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敬德高興領(lǐng)命而去,裴寂等人自兩儀殿魚貫而出,后面跟著御醫(yī),看到負手站在廊檐下未走的秦王殿下,與身后一眾大臣狐疑一眼后紛紛上前見禮。
裴寂親眼見過秦王的狠辣心腸后嚇得有些渾身發(fā)抖。他之前輔助太子時可沒少明里暗里給秦王使絆子,秦王殿下好會記恨,新許這會兒正在思量怎么收拾他。
李淵剛被李世民氣病了,任誰聽到自己的十個皇孫一個不留也差點吐出血來。李世民倒面不改色溫言細致問御醫(yī)李淵病情如何。御醫(yī)道李淵身體沒有大礙,就是一時急怒攻心。李世民點頭,準御醫(yī)先離開,該叫這些人見識的也見識過了,事情結(jié)束,他還是那個溫文寬仁,謙和有禮的秦王。
“連累諸位受驚,本王在這先行賠不是。”李世民微微執(zhí)了一禮,挺直的背脊,不肯低下半分的脖頸,紫色的王服與華貴的王冠在日光下熠熠生輝,更襯得他氣宇軒昂,豐神俊朗。垂下的眼睫遮住漆黑明亮如寒星的眼眸,出口的話不再像之前長霜殿與李淵對峙那般裹著刀子咄咄逼人,柔和的一時讓人心驚膽戰(zhàn)。
眾人躬身不敢受,李世民微微一笑,道:“父皇突發(fā)疾病,本王擔憂,只是苦于政務(wù)繁忙,還望諸位替我轉(zhuǎn)達兒臣明日再來探望他。今日諸多變故,本王亦希望諸位能用心「開解」父皇,莫讓他老人家多想,于身體無益。”
此話誠懇,全然不提他適才是如何大逆不道。若放在從前,朝臣知道秦王在外帶兵打仗久了,是個不喜歡繞彎的直腸子,絕不會管這話會不會有第二層意思。只是現(xiàn)在,沒人敢拍xiong脯保證此話是否話里有話。
眾臣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有封德彝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已想明白其中關(guān)竅。
他多精的一個人啊,能在太子和秦王中間左右逢源,博得兩方信任還不露任何馬腳的,自然本事了得。他慣會猜人心思,一見李世民瞟向殿門時目光涼嗖嗖的,對李世民心里在打什么算盤他一清二楚,當即成竹在xiong上前迎奉道:“殿下放心,臣等一定會盡力「勸導(dǎo)」陛下早下決定。”
李世民贊許點頭,掃視眾人一眼,凜凜走下宮階離開兩儀殿,留下的幾位大臣看向封德彝問道:“封大人將才這話是何意啊?”
封德彝同宇文士及對視一眼神秘一笑,只嘆:“如今國無儲君,于江山社稷百害無利呀。”
……
武德九年六月初七,皇帝李淵立秦王李世民為皇太子,并下詔說從即日起,軍隊與國家所有事務(wù)不論大小,悉交由太子處置決定后再報他知。
李世民舉家從長安城郊的弘義宮搬到東宮,并將東宮改名為顯德殿,以李淵名義下敕封秦王府諸僚屬官職,開始理政。
李世民一向愛才,幾日前還在與他手下持刀搏殺的前太子黨馮立等人從藏身之地出來后他一概不追究這些人的罪過,反而許以官位,人盡其用。
只是還有一人是扎在他心中的一根刺,他救過此人幾命,對人很是敬重。但每回面對那人都能被駁得灰頭土臉,啞口無言。
就是那個不知好歹的魏征!
玄武門一事結(jié)束后,前太子和齊王黨羽四下逃竄,李世民唯恐魏征也跑了。當即下令派人看住魏征,就地軟禁府上不許他走動。
等他當上太子一切塵埃落定,想起這個倔脾氣的羊鼻公,便吩咐房玄齡與尉遲敬德眾文武官分立兩旁,他要親自審問魏征。
魏征在那日被禁家中后就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到來,他被綁縛上殿,昂著首正氣凜然。
“犯官魏征拜見太子殿下,請殿下恕犯官手腳不便,無法行禮。”
“魏征!”李世民正坐上首斜眼看他,冷笑道:“你這聲拜見太子,拜的是我還是李建成那個罪人?”
“殿下明知故問,犯官自然拜的是殿下。”
“哦?你這人可真是有趣,前主才死,后腳就拜新主,先生的臉皮,怕是比城墻拐彎還要厚上幾分。”言罷看了看左右文武官,眾人知道他是故意戲弄魏征,都嘲笑出聲。
哪知魏征面不改色,視線看了看手捧紙筆的褚亮,開口道:“魏征一介犯官自然不敢反駁殿下所言,只是魏征不免多句嘴,史官在側(cè)殿下還是悠著點,以免后人看到今日此篇,會認為殿下尖酸利牙,心xiong狹隘。”
“你!”李世民捏緊拳,臉頰漲紅,他一拍桌案,喝道:“放肆!”心知魏征倔驢脾氣,與他胡攪蠻纏自己討不到半點便宜,反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