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執(zhí)禮道:“晚輩在此謝過先生,情況緊急唯恐耽誤,日后晚輩定將報答先生大恩。”
孫思邈辭謝黃金,童子在一旁噘嘴,他瞪了童子一眼。公子會心一笑,道老先生乃世外高人,黃白之物定然入不得眼。但請先生一定要收下診金,以全他的這份心意,先生也好去造福周遭鄉(xiāng)鄰。
他已經(jīng)這樣說,孫思邈亦不好推辭,只得讓童子收下。
公子再三感謝后攜幾名隨從下山離去,挺拔的背影漸漸隱沒至青松翠柏后。
孫思邈捋須贊嘆,這樣的俊杰,定非池中之物。舉手投足的從容與天性中飽含的悲憫,讓他渾身的凌厲鋒芒都能化作柔軟。
且他身為貴族,絲毫不盛氣凌人,雖并未告知名姓,但在這亂世之中能有這等人物存在,當真是一大幸事。
李世民求得治霍去病絕脈之體的藥與藥方而歸,激動的半宿睡不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時不時抬手看看昆侖玉指環(huán),檢查指環(huán)有無發(fā)光,他好能跟霍去病互換,最好霍去病能像上次一樣直接神識被投過來。
一直到晨光熹微,他才終于忍不住濃濃倦意睡去,感覺到身邊襲襲涼風,被冷醒才睜開眼。透過朦朧的視線,映入眼簾的是蒼白的清月和彌漫濃黑霧氣的無止盡虛空。
這個場景,似乎在哪見過。
李世民撐臂半坐,呼嘯的風凌亂長發(fā)。他用手遮眼半瞇雙眸,透過指間空隙,遙見白月中倏然出現(xiàn)一道黑影,那身影漸近,仿佛踏月而來。
一身鶴鵲暗云紋長袍,外罩嵌銀黑氅,發(fā)絲入冠緊束。因下頜圓潤而顯得略有些稚氣的俊美容顏毫無血色,上挑的星眸眼角含煞,卻充滿無法掩蓋的倦怠。
他低低咳嗽著,抬手摁住xiong口,飽滿的額頭熱汗直下,薄唇輕勾,淡淡道:“真沒想到你我還能在此處相見。”
李世民皺了皺眉盯著霍去病,沒被他帶偏。
“你臉色怎地這樣差?”
霍去病微微撇頭,哼笑自嘲,“沒什么,只是沒睡好罷了。”
“你能騙得過大將軍,騙不了我。心口又疼了吧,你是絕脈之體,為何不早告知我!”李世民神情嚴肅,語氣多有責怪。
“哦?你已經(jīng)知道了,那我也沒別的好說的。”苦苦隱瞞許久的事終是被人戳穿,霍去病若無其事道:“既然我們還能在這里相見,也不枉相識一場,臨別之際,就對你道一聲珍重吧。”
“喂,你什么意思?!”察覺到霍去病整個人透出古怪,再看他明顯一副決絕的模樣,傻子都猜得到他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你那邊,不會是元狩六年了吧……”
“你又從書上看到了?”霍去病不答反問。
“你殺了李敢?”李世民不確定。
“別提那名字,我聽著惡心。”這話倒答得快。
“哈……”李世民一怔,直接氣笑了開。他握緊手中的指環(huán),飽含怒氣道:“這混賬指環(huán)壞我大事!只要是你沒經(jīng)歷過的,即便我說再多次到你耳中也是消音,這無法避免……”他頓了頓,切齒繼續(xù)道:“可你也太急躁了,怎能如此沖動行事!你身為堂堂大司馬驃騎將軍,手握實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愁對付不了一個李敢!為何、為何要……”李世民不解。
“用不著你說教我!”霍去病握拳忍耐良久,終是忍不住轉(zhuǎn)頭紅著眼大吼一聲,“我比誰都知道!權力再大有什么用,也敵不過從娘胎里帶出的病!我就快死了!若是不在死前殺了李敢,我死不瞑目!”
“所以你就公然射殺李敢,讓皇帝貶你去朔方,自己躲著等死。”李世民冷冷看著他,嘲諷道。
“隨便你怎么說,反正我活不了多久,你趁早滾回你自己的身體去,免得我眼一閉牽連到你。”霍去病眼中浮現(xiàn)一抹諷刺,不在乎擺擺手。
長袍大氅無生氣貼住被絕脈耗損太多的身體,身姿依舊高挑。但已不似初見時那樣筋骨強健,瘦削的背脊昭示這具身體已經(jīng)瀕臨極限。
見他對自身毫不在乎,云淡風輕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李世民氣極,拳頭一捏再捏,當即嗆聲,“霍小鷂,你一臉慘兮兮的來見我,偏偏嘴還比鴨子硬,你是故意來膈應我的是吧。”
霍去病一聽,俊眉倒豎,當他閑嗎專門來同他道別?還不是昆侖玉指環(huán)作怪,他眼一花就到了此處,竟然還被李世民反將一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