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多次向他請教書中之理,他對霍去病也幫助良多。霍去病眼光高,能入他眼的世上沒幾人,房玄齡確實滿腹才華,若是在漢朝當是丞相的不二之選。
而就是這個聯(lián)合長孫無忌與王知遠等人一手策劃了「秦王當為太平天子」的房先生。如今舍棄了他的機辯,跪地用最樸實的話勸諫他此生效忠的秦王殿下要愛惜自己的身體,萬不可將情況再隱瞞臣屬。
這話沒頭沒腦的霍去病根本不知道從何說起,心里一直喚著李世民想問明情況,然而對面無人應答。
他深知自己的身體狀況,李世民此時恐怕兇多吉少,因而心中更加焦急。
苦于不能表現(xiàn)出來,手握成拳在袍袖下不住顫抖,霍去病面上不動聲色,眼神變了幾變。
“諸位快快請起。”霍去病上前扶起幾人,學著李世民平日的語氣溫和道:“如今休戰(zhàn),我整日悠閑,身體又怎會有事呢?”
他想來想去把話頭重新拋給那幾個皺著眉顯然對秦王一番敷衍說辭不滿意的臣子。
“世民,自從你從清虛觀回來,我們見你面色凝重,又聽你說要尋孫思邈。當時我問你身體可有不舒服,你避而不答。方今找到孫思邈了,你還是一句話都不提,妹妹和大伙都很擔心你。”長孫無忌作為李世民的大舅子,有些話只有他說才最方便。他頓了頓,有些糾結道:“你口中的朋友不會就是你自己吧?”
霍去病:“……”
長久的沉默。
霍去病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腦子里亂哄哄的。
原來李世民不是一時興起,好管閑事。從洛陽到長安,不,也許還沒到洛陽伊始他心里就在盤算如何解決這件事。
一個人,本來與他的命運軌跡是兩條不相交的線,只因昆侖玉指環(huán)陰差陽錯讓彼此產生交集。
霍去病一直不明白為何要讓他二人互換,原來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讓李世民去救他的命么?
是呀,他可是幾百年之后的人,早知我的結局,明明知道這一換可能就永遠回不來了,可他依舊義無反顧。
放在床頭的一大包藥,李世民那么討厭藥味的人就小心翼翼的守著濃濃的藥味入睡,寶貝的跟什么似的,就算再堅硬的心腸也會被觸動柔軟。
真是個,心里只顧著別人的傻子。
霍去病眼眶微熱,貫是冷硬的神情倏地柔和,唇角不自覺微翹。
除了舅舅和陛下,能讓他情緒波動的人和事很少。似乎生來就少牽掛,這樣走時才能走得干脆。
只不過,遇上了這個幾百年后的人,那人用滿心的熱情要讓霍去病同這個世界重新續(xù)上弦,初心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那句——
武帝一朝若是沒有了驃騎將軍,那該多無趣。
見秦王殿下突然仰起頭,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么。長孫無忌幾人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戳破了秦王的心思,不免更加緊張。一時擔心秦王的身體,一時又覺得自己說話太過,應該再委婉一些,顧及到好面子的殿下。
霍去病吐出一口氣,背過身擺擺手道:“我無事。”
“我真的沒事,勞煩諸位為我擔憂,是我之過。”霍去病無奈,一個謊言只能接著用另一個謊言去掩蓋。而如果事實半真半假的話,往往最不容易被猜透,是以他選擇澄清一半,“不過那個人,的確是我的至交好友。”
也許世人這一生都不會知道真相,但能得一交心好友,實乃人生一大快事。
他還待要說些什么,肚子不適時宜作響。房玄齡幾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循聲望向霍去病,眼中不自覺凝滿笑意。
只見秦王面皮一熱,手撫上肚腹,躊躇良久靦腆道:“早膳可有準備好?我餓了……”
他都這樣找臺階下,其他人也再不好多說些什么。秦王年紀本就比他們都小,再不依不饒下去都快有以大欺小的嫌疑了。何況剛剛還苦勸秦王以身體為重,可不能為了勸諫不讓別人吃飯。
“有!有!”尉遲敬德當先爽朗出聲,一見秦王眉頭皺的死緊氣悶瞪他一眼,連忙止住,憋笑道:“您不是常念叨末將上次烤得兔肉好吃么,末將剛好就烤了一只,殿下嘗嘗?”
霍去病點頭,逃避似的在尉遲敬德的引路下疾步而行。內心暗自埋怨李世民是怎么御下的?怎么一個兩個都不怕秦王之威。
這種仿佛被一眾長輩捉住丟臉瞬間的感覺真是奇怪,好似被捉住了命運的后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