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得你不吃酸肉,你阿哥在山里熬了幾天才打到的山雞。”阿奶笑呵呵的解開草繩,撥開荷葉,用竹刀把雞破開,
“菌子是長在山后,筍子也是自己摘來曬干的,八月節拿去鬧子上賣,沒賣掉,現在煮雞最好。”
“往年是不夠賣的”荷香有點詫異,取一個大的粗陶瓷碗裝了雞腿部分大約四分之一的雞肉。
“
我給阿媽先送過去”荷香端著碗去了左邊屋里。
推開竹門,荷香把碗放在床邊的小桌子上,屋里光線有些暗,順手點亮了桌上的豆油燈。床上一條藍底白花的被子里露出阿媽小小的腦袋。
“阿媽,吃飯了。”荷香從被子里扶起一個瘦小的老人,瘦得幾乎不需要費一丁點里力氣,荷香用棉被被塞滿老人的身邊,再一口一口的把飯喂進老人嘴里。
正屋里的火熊熊燃燒著,燒得很旺,那旺盛的火焰將整個屋子映照得紅彤彤的。鐵鍋里的酸肉“噗噗”地冒著油,滋滋作響,香味四溢。一把切好的干豆角被迅速倒進鍋里,茍老板緊接著又把鍋里加了半勺水。
“小半年了都沒有外來客,本地的人也不稀罕這些山里的干貨,鬧子上清凈的很,小年那天阿奶在鬧子上也沒有賣完半擔冬筍。”阿哥一邊說著,一邊往地火爐里添來了一塊柴。那柴禾在爐中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火勢更旺了,溫暖的氣息彌漫在屋子里,卻似乎也驅不散話語中透露出來的那絲無奈,荷香安頓好阿媽,茍老板也正抱著阿爸從后屋出來。
這一頓飯吃過,已然到了半夜時分,茍老板送阿爸回了房屋,解和阿哥坐在堂火前說話,“阿爸這一跌倒可苦了阿奶,那年郎中說過了年就能下地,這一躺都過兩個年了,還是落不了地啊。”阿哥的聲音中傳來了無奈,眼神中透著深深的哀愁。
茍老板也不禁感慨,父親松軟的臂膀已經不再堅實,那個曾經搖櫓沖出旋渦的粗壯漢子,在從山頂摔落到崖底的瞬間,往昔的英勇與剛強便不復存在。那個挽弓射狼的父親,再也走不出這座大山。
“天亮我就要回去了,年前掙了這些錢,不多,給阿爸看個好郎中吧。”茍老板緩緩遞過那個用黑布縫的袋子,袋子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陳舊。
荷香躺在床上,回想著節前那繁忙的備貨工作,節時那緊張的銷售忙碌,讓她感到精疲力竭。“節后?”她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著,“有節后嗎?”這個疑問在她腦海中盤旋,卻又似乎沒有答案。
荷香拖過被子往里邊推,此刻的她根本沒心思去弄清楚到底是床太小,還是被子太大,一年到頭都睡在攤位上的荷香已經忘記了床的愜意,她那已經很疲倦的腿腳早就渴望著能好好的在床上歇一歇,此刻的她想盡快進入夢鄉,逃離這一切的疲憊。
只是窗外依然傳來男人聊天的聲音,那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
“我在外面掙錢的路子比山里多,別省著,天氣暖和了我再拿些回來,照顧好阿媽和阿爸,還有阿奶。”茍老板的聲音堅定而有力,帶著滿滿的決心和牽掛。說完這些,一陣窸窸窣窣的推搡的聲音響起,似乎是阿哥在推辭著什么,又或許是茍老板在堅持著把東西塞給阿哥。
聲音過后,屋外又恢復了安靜。
“沒留回去的路費?”茍老板剛回到屋時,荷香努力支撐著那早已困倦不堪的眼睛,急切地問到。
“哦。”茍老板只是憨笑著,似乎不知該如何回答。
荷香接著說道:“從平樂到省城要四塊,再到臨桂縣要八塊,咱們一家人往返一趟就要三十六塊。”說完這些,荷香實在撐不住那如巨石般沉重的倦意,緩緩睡了過去。
茍老板看著荷香熟睡的臉龐,心疼不已。他輕輕地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幫荷香抹去臉上的淚珠,那動作輕柔得仿佛生怕驚擾了荷香的美夢。此刻,屋內安靜極了,只有荷香那均勻的呼吸聲,茍老板默默地坐在一旁,眼神中滿是憐愛與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