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罵道:“劉大人在狗叫什么?什么亡命鴛鴦?”
崔珩微微一怔。原來素來有禮的裴小姐也是會罵人的。雖然罵的是“鴛鴦”二字。
劉無忌忽而一笑:“好嘛好嘛,小娘子別生氣!小娘子玲瓏有致,某這個人最喜歡憐香惜玉,死前讓某爽一爽的話,不會讓小娘子死得太痛苦的……”
青年的手按在腰間的匕首上,有人卻挽住了他的胳膊,柔軟的掌心輕輕覆住他的手。
“等一下。”裴昭壓低了聲音,“你不是想見他背后的人么?”
這時,劉無忌又道:“來人,把面具摘了,讓某看看,二位是何方人物。”
但侍衛們不敢動。劉無忌只好上前,粗魯地拽下玄鐵面具。綁帶在蒼白俊昳的臉上留下紅痕,崔珩別在耳后的長發也被帶到側頰。
“劉大人,某不過坐賈行商的普通人而已。”崔珩緩緩一笑。
這人他并未見過,不是邕州的地方官,也不是不久前剛拜見過的晉王殿下,劉無忌便笑道:“倒像是合歡樓的孌童,信不信……某真的把你送進去。”
裴昭忍不住看向他。俊美無儔的側顏被四角燈渡上柔光,毫無慍怒,唯一的變化是寬袖下,他反手握了上來。他的手心冰冷,但被觸碰過的肌膚,卻燃起燙意,裴昭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沒有掙開,任由他握緊。
崔珩淡淡道:“某已有家室,劉大人的話,實在不近人情。”
這時,圍觀的人群里,一位男子粗聲粗氣地開了口:“有娘子孌童才帶勁。而且,俺好久沒見過這種膚若凝脂的貨色,也不知撕開衣服會是什么模樣……”
遇到這樣傖俗下流的言辭,他還不生氣么?
反正裴昭聽不下去,冷聲道:“你這人嘴巴能不能干凈點?”見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又要開口,裴昭威脅道,“邕州邊境的駐軍來鬼市,要杖責五十下,那時候半身不遂,還說什么帶不帶勁,你能不能活著都是個問題。”
男子愣在原地:“你!你說什么!俺不是!俺,俺就一普通人!”
“左手中指有繭,你是左利手,右手虎口也有繭,是常年握刀的痕跡。唯有在軍中之人,才需要統一用右手持械。”
男子低頭看自己的兩雙手,面色慘白,只一個勁地道:“俺不是!”
“你說不是就不是?”裴昭挑起眉,“通過半張臉和眼睛的位置,推斷整張臉的容貌,倒不是什么難事。再加上你的口音,聽上去原本是江南道的人。若是我真想找你,也并非難事。韞暉,你想找他嗎?”
崔珩垂著睫,聲音溫柔:“娘子想就找。”
“你們……你們能不能從劉大人手里活下去,還不一定!”男子顫聲道。
劉無忌聽對峙聽得入迷,被男子一點方回過神,見侍衛們仍舊沒把他們綁上,火氣蹭得冒了上來:“趕緊動手!動手!再不動手,仔細你們的家人!”
侍衛們連忙把他們綁上了馬車。
車里點了迷香,等裴昭再次睜眼,眼前是深不見底的黑色。頭頂傳來的稀稀落落的腳步聲。過了一會,腳步聲也消失了,只能聽見輕微的呼吸聲。
裴昭問道:“崔韞暉,那人這樣罵你,你竟然不難受?”
崔珩沒有答她,過了一會,竟輕笑出聲:“他說的話,崔玨也罵過,習慣就好。而且,娘子不是幫某罵回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