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盛會,西市賣艾虎、藥酒、香袋、錠子藥的攤販一字排開,熙熙攘攘,煞是熱鬧。裴昭買好菖蒲酒和五彩線,正要去粽子鋪買點蜜棗粽時,卻聽到了一聲凄厲急促的馬嘶。
“哎呀呀!出事啦!出事啦!”
紅漆馬車前,簍筐翻倒在地,蔬果落得滿地都是。布衣老者躺在地上,雙腿血肉模糊。圍觀的人夸張地叫道:“那馬車疾馳而來,‘砰’地一聲,李大哥就,就——真是慘哇!”
“狗東西,趕緊滾!”車夫揚起馬鞭,甚是兇神惡煞,“若是驚擾了我們小姐,可不是斷腿這樣簡單!”
老者支起胳膊,想要往路邊爬,但沒過片刻,便癱倒在地,痛得渾身發抖。
裴昭看著不忍,抬步上前,卻被旁邊的大娘一把扯住衣袖。
“小娘子,那是賀家的馬車。他們的事,少管。”
聽聞此話,周邊的人瞬時騷動起來。
“俺聽說,賀家小姐未來會是晉王妃!”
“賀小姐千嬌百媚,國色天香,和晉王一起,當真是郎才女貌!”
裴昭想起在偏殿聽聞的談話,腳步微微一滯,實在不想得罪頂頭上級的未婚妻。
但老者的慘狀,又實在令人看不下去。
兩秒后,裴昭撥開老婦的手,走上前,一板一眼道:“大哥,按照大周律法,鬧市跑馬,需要笞刑五十。你若是不想入獄,把老先生送到醫館,讓你家小姐賠償……否則,若是鬧到金吾衛那,就不只是賠錢了事這樣簡單。”
見有人站出來,周邊的商販也紛紛上前,把老者抬到一邊,手忙攪亂地替他包扎起腿。
車夫瞇起眼睛,冷笑道:“小娘子滾遠些,別以為本大爺不敢打你!”
裴昭看著他手中的鞭子,認真道:“你若是用鞭子打我,按斗毆罪處理,還要杖責三十。杖責三十下,你后半輩子——連車夫都做不成。”
車夫氣得嘴唇發抖:“本大爺是賀家的車夫!”
裴昭覺得和他說理也是白說,故意道:“是是是,賀家高于律法,賀家的車夫也是刑部、陛下管不住的。”
果不其然,車帷被人一把掀開,侍女扶著頭頂帷帽的高挑娘子下了車。
因為不久前在晉王府的受挫,賀霧卿數日煩躁不已,輕柔面紗下,黛色長眉緊緊蹙著。
侍女碧桃冷笑道:“什么律法不律法的。我只知道,你若耽誤了我們小姐入宮赴宴,可要仔細下場!比他還慘上百倍。”
裴昭“嗯”了一聲,只道:“賀小姐是為了晉王殿下的宮宴趕路?”
碧桃一愣,杏眼圓睜道:“正是!你,你想要挾我們小姐?”
裴昭搖頭:“宗室選妃,不會因為小姐的馬車撞了人影響分毫。”
更何況,在崔珩那種人眼里,馬車撞人連估計雞毛蒜皮都算不上,畢竟,世家子弟也是說殺就殺。
賀霧卿瞇起眼睛,隔著面紗打量著裴昭。
這娘子的五官雖不算美艷,但別有一番韻味,圓潤青黑的荔枝眼秀氣靈動,純粹間又帶著些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