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黛應了一聲,重新看向卷冊。
此次受水患影響的嶺南八州中,
災情最嚴重的是邕州。但先去邕州,
倒并非出于此。
接到賑災圣旨的第二日,韓德妃召見她,
說:“本宮的細作覺得此物有鬼,便從承香殿偷了出來。”她將一支瓷瓶推到楊黛跟前,“但醫官竟無一人認得里面是何藥,只說它……大概是嶺南產物。楊御史,本宮望你盡快查清它。”
自六月起,纏綿病榻的崔隆裕常在蕭宛煙的承香殿留宿,早朝也曠了好些。立儲關頭,他忽然寵幸蕭氏,韓德妃因此緊張,也在情理之中。
下完一局棋后,裴昭道:“阿娘看了這么久,要不休息休息,來陪我下棋。”
楊黛點了點頭,闔上卷冊。
“昀兒前不久有了喜。”
裴昭指尖微頓,笑道:“阿姐和齊王殿下夫妻情深,真好。”
楊黛柔聲問:“上次燃燈節回來,阿昭好些日子沒和王長公子見面了,是不喜歡他?”
裴昭落下一子,平淡道:“沒有不喜歡。”
但看上去,也沒有喜歡。
楊黛道:“阿昭明年才及笄,若想取消這樁婚事,也未嘗不可。或是說,阿昭可有合眼緣的郎君?倘若家世匹配,娘也可想辦法。”
裴昭想了想世家的其他同齡公子,搖搖頭:“就王長公子吧……娘再不專心,這局要輸了。”
嶺南氣候溫暖,即便是深冬,也不曾有京城刺骨的寒意。
裴昭有些懷念京城的大雪天。
碎玉瓊珠落在飛甍畫棟上,湖里也結著薄薄的冰。
柳色穿著紅襖子陪她打雪仗,長長的眼睫上沾著碎雪,像瓷娃娃一樣。
不知為何,想著想著,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另一人的面容。
生日時,那人也是睫羽沾雪,站在門邊,整張臉如同冰雕玉琢。
-
此時此刻的大周國境,正飄著鵝毛大雪。
灰撲撲的天色下,一支軍隊蜿蜒著向安北城行去。
樓雙信斜覷著一旁騎馬的少年,問:“進了朔方道后,你便一直不說話,是怕死嗎?”
前面的樓綏遠轉過頭,輕喝一聲:“信兒,不得對殿下無禮。”
樓雙信撇了撇嘴:“爹,我就是想和他多說些話!”
這七殿下雖沒什么皇室的架子,但是脾氣卻很是古怪。
崔珩抬眸望向他,瓷白的臉和飛雪無甚分別:“樓公子想和我說什么?”
樓雙信有些語塞,過了半天才道:“老東西按兵不動,我們就這就三千人,除去后勤兵,只剩兩千多,再把老弱殘兵刪去……能用的才八百人。沒多少勝算,所以,還是得說服那老東西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