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的腳步又一次慢了下來。年末回京,帶些邕州特有的香膏送人,倒是不錯。但要事在前,她很快收回了目光,跟著崔珩到老板娘那里領了面具。
之前來過,這次便輕車熟路許多。
糊著紅紙的四角宮燈在逢生堂的檐角下飄蕩。堂內比上次來時熱鬧許多。
藥童引著他們往里走,走到最后一道帳幔后,出現的不是南榮哀,而是個中年婦人。
裴昭怔住了,看向崔珩,他臉上亦閃過一絲錯愕。
“林堂主呢?”他問。
婦人在搖椅上晃來晃去,弄出嘎吱嘎吱的響聲,過了半天,才道:“他那個負心漢,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估計,是和哪個年輕娘子私奔了吧?”她覷了二人一眼,“你們是來看病?銀子交過了沒?”
崔珩將一張銀票推到案上:“他何時走的?”
婦人一邊把銀票收進抽屜,一邊懶洋洋道:“約莫十日前?哦,你們誰先看?”
既已交過錢,不看白不看。
裴昭立刻坐下。
婦人把了一會脈,道:“娘子少熬夜。其余的倒是康健。不必開什么藥。”又看了一眼崔珩,“郎君面色欠佳。”
也不管崔珩的拒絕之色,婦人按住他的手腕,道:“手腳冰涼。脈象嘛……”她笑了笑,提筆寫了一張藥單。
崔珩看了一眼藥單上的字,面色陰晴不定,之后兩人的交談,他已聽不大清,只在想樓雙信的荒誕話。
等走出逢生堂時,看著裴昭手中的藥包,他忍不住道:“娘子怎么回事?還真信了?”
“都交了錢,不拿白不拿。”裴昭看著藥方,上面寫的盡是肉蓯蓉、仙茅、yin羊藿、杜仲等治陽虛的藥,忍不住低聲道:“韞暉多注意身體,補補氣血。”
崔珩臉色極是難看,過了半天,忽然一改表情,眉梢微微挑著:“沒想到娘子這么關心我。”接著又笑著自己作了答,“差點忘了,你我之間,還有雙生蠱連著。”
“倒不全是因為雙生蠱。”
崔珩不由側頭看她,卻見她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是抬眸問道:“這次還要去萬寶樓么?”
“不去萬寶樓。”他答道,“去博樂司看看。”
博樂司在萬寶樓對面,雖然外面看上去不如萬寶樓氣派,但內里卻金碧輝煌,別有洞天。負責迎客的小廝見了兩人,立刻迎了上來。
屋里剛結束一輪,六博棋盤邊的勝者正喝茶緩氣。旁邊圍觀的人,有的唉聲嘆氣,有的喜上眉梢。
博樂司可“押”可“博”。
押是作觀棋者,猜對弈的兩人誰會贏,不論交多少,對了得雙倍,錯了血本無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