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吵吵嚷嚷的,直到沈山帶著沈文和沈涼進來落座才瞬間噤聲。沈文坐的很是拘謹,而沈涼眼神懶散地掃過桌子上的飯菜,大約沒胃口,很是沒有坐相地往椅子上一歪。
沈山不怎么古板,也沒給孫兒們立多少規矩,一家人上了桌子后,他略夾了一筷子,算是讓孩子們開動的意思,呼啦一下,一盆窩頭就被拿光了。
沈持一開始吃飯還矜持,后來每次他和沈月都搶不到,他就不想那么多了,只要沈山頭一筷子放下,他立馬伸手拿過來兩個窩頭,他一個,給沈月一個。
小丫頭接過窩頭的時候總是對著他笑,眼睛彎成月牙,又黑又亮的瞳眸很是討人喜歡。
那些菜他倒沒多少胃口,蔬菜來來回回總是地里挖出來的幾樣,用水煮或者燙了撒點鹽巴就這么吃,野菜不要錢,所以為了省米,粥里也放了野菜,這讓粥不太好吃,他每頓挑挑米,那些野菜就剩在碗里了。
“爹,娘,”一頓飯吃罷,張氏先向二老賣乖:“昨兒分了銀子,我想著留在手里指不定怎么就花出去了,不如送阿秋去私塾念書,不指望他考上狀元給咱們沈家光宗耀祖,只盼他能讀個秀才出來,每月從縣衙領兩斗米孝敬爺奶就是好的。”
老劉氏瞧了瞧沈涼,臉上勉強擠出些笑意:“老三媳婦有這個志向,我本不該說掃興話的,只是咱家……”
祖墳上冒不出青煙供個秀才啊,別說秀才了,連童生都沒出過。
張氏被潑了冷水也不惱,笑著換了個說法:“如今二哥在衙門里當差,想是趟出路來了,將來要是有缺口的,他侄子阿秋又是個識字的,不比別人容易進去些?”
沈山聽著張氏說的實際,毫不猶豫地拍板道:“就依老三媳婦的,讓阿秋去念書。”省得手頭有點銀子都被游手好閑的老三揮霍。
朱氏心中冷冷哼道:沈煌在縣衙混出頭臉來,那也是給她兒子阿池鋪路,輪得到侄子們?想得美。
楊氏一看三房要送兒子去念書,心疼銀子但不甘心他家兒子當睜眼瞎,也說道:“阿大和阿二都這么大了,我早合計著送他倆去念書,奈何先前實在拿不出束脩來,如今有了銀子,這不正打聽著私塾呢。”
她心道:史家不會只給沈家區區六十兩銀子,老兩口手里還捏著沒拿出來分的,要是老三家的送兒子去上學,老兩口看重阿秋,指不定怎么補貼呢,她能眼瞧著這塊肥肉不吃?
“阿池也要去上學,”朱氏笑瞇瞇地說道:“正好哥兒四個搭伙作伴兒。”
三個媳婦兒說完,沈山終于再次開口:“都送去念書。”
念書識字是正經事。
張氏臉上的笑意冷下來,這一個個的,也不看看自家兒子是不是上學的苗子,怎么能跟她的阿秋比,到時候讀不出個名堂來,就等銀子打水漂吧。
各房揣著心思吃完這頓飯,老劉氏把朱氏留下來收拾屋子。
沈持心疼他娘:“奶,我幫你吧。”朱氏飯前一直在忙,不能一大家子都指望著她娘伺候。老劉氏瞪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的,玩去玩去。”
“阿池,帶著月兒玩去。”朱氏給他使了個眼色,不叫他管大人的事。
沈持牽著沈月出去。
屋里只剩下婆媳二人的時候,老劉氏說道:“老二家的,今日本來輪到老大媳婦燒飯拾掇屋子,不是阿娘偏疼大兒子,她嫁給老大委屈她了,要是日子過的不舒心,萬一哪天跑了,老大得打光棍了……”
朱氏心道:老三媳婦兒嫁進來的后,您老不也偏疼三房媳婦兒,說來說去還是沈煌不得您二老的心罷了。
她委屈過,但是架不住沈煌對她好,嫁過來這么多年,他每次從縣里下差回來,時常給她帶吃的用的,兩個人關起門來過了幾年蜜里調油的日子,時間久了也不把家里頭的那點零碎當回事了。
正擦桌子呢,沈持在門外喊了聲:“阿娘,我爹回來了。”
朱氏聽見這話,她把抹布往幾上一擱:“娘,我回屋了。”
老劉氏動了動干癟的薄唇,想說句什么話,奈何老二媳婦已經出去了,她朝門外勾了勾頭,使勁嗅著:“跑這么快,難不成老二帶鹵肉回來了……”
她趕緊去告訴大孫子沈全:“你二叔屋里頭有鹵肉。”
沈全拔腿就往二房屋里跑,沈正聽了也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