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人給在下找了個好理由啊。”沈持笑著說道:“他日閑下來,在下一定要同薛大人切磋如何作詩風雅,薛大人可不能推辭喲。”
薛溆:“在下和徐大人一道等著沈大人回翰林院編書作詩。”
……
三人相談甚歡。
有人很沒有眼色地諷刺他道:“聽說沈大人的啟蒙夫子叫什么孟度的被下了大獄,沈大人好閑情,還有心思在這里談論詩詞,與同年一爭高下呢……”
提及孟夫子之事,沈持心上刺痛,面上卻無所謂地笑了笑:“刑獄之事,賀大人自有公論,在下相信孟夫子是清白的,”他忽然肅然轉向立在不遠處的賀俊之,問道:“賀大人說呢?”
賀俊之盯著他手里的《翰林詩集》,覆在官袍大袖之下的手指攥得生疼欲斷:“沈大人放心,本官自會秉公斷案。”
若是有人留意,會聽出來這這句話說得微帶了一點兒澀滯,他最后一次作詩都要溯及到九年前了,要不是沈持翻出來,他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想起來了。
不是他記性不好,相反,他記性極好,記得從他接手大理寺后辦過多少案子,審過多少人……卻好似唯獨忘記了曾經年少春衫薄,陌上縱馬,學李白邀明月賦詩的那些事了。
他很快記起沈持手中的那本《翰林詩集》中收錄了他在張湯墓前寫的《早春》,詩中,他不僅明顯寫出了對酷吏的同情,還用了“龍吟虎嘯”四字形容長安城的地氣……如果被言官御史盯上,不用想,不知會同老鱉一樣,咬他多少口。
甚至,他根本沒有辦法再在孟朝給友人的寫的上梁文里的“龍蟠虎踞”上尋由頭,定孟度的罪。
沈持,生生將了他一軍啊。
他九年前所作的一首不起眼的小詩——沈持是怎么想到并翻出來的?這人實在是可怕且出其不意。
賀俊之有種棋逢對手之感。
他嘴角微微彎起,一直看著沈持。這樣的人,究竟怎樣才能被他所用呢。
此時傳來一聲鐘鳴,東華門開了。
文武百官一下閉好嘴巴,端好笏板,文官挺xiong,武官則是挺著有點肥碩的肚子魚貫而入。
東華門內的一處偏殿的耳房中,大太監丁吉帶著他的干兒子丁逢在等著伺候皇帝蕭敏與朝臣們的早朝。
丁逢一邊伺候丁吉更衣一邊聊著:“……沈大人回來之后壓根兒沒過問他的啟蒙夫子孟度的事,他在替他的妹子沈月姑娘尋醫問藥。”
“他妹子,”丁吉每每換衣裳的時候,總會覺得身上有一股尿騷味兒,唉太監啊缺了那根東西真是越老越受罪了:“得的什么病?”
“是個天生的啞巴,”丁逢說道:“不會說話。”
“倒也不是完全不會說話,”他想了想又道:“聽說是說不清楚話而已。”
丁吉:“喲,怪可憐見的。”
“誰說不是呢,”丁逢嘆氣道:“沈大人挺不容易的,夫子身陷囹圄,妹子又攤上啞病……”
丁吉聽見外頭朝臣的腳步,說道:“你待會兒將沈大人和薛、徐二位翰林引到上書房外頭,就說萬歲爺上了朝就來見他們,讓三位貴人好生候著。”
丁逢給他系好腰帶:“是,干爹。”
……
不一會兒。
沈持和薛、徐二人被太監丁逢引到上書房外的耳房中:“三位大人稍等,萬歲爺上完朝就召見三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