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有一年冬天清晨下大雪,滴水成冰,一個老大人摸黑趕去上朝——清貧點不起風燈的官也是有的,不小心摔了,摔了之后在那里呼救,奈何刮著大風,路過的官員匆忙趕路,沒留意到他的呼叫,等天亮后有人發(fā)現(xiàn)告知其家人時,人已經(jīng)凍僵了,抬回去沒多久就過世了。
之后,所有上朝的官員,幾乎都有家丁跟著,打著風燈前行。
沈持勒馬慢行,盡管如此,路上還是超越了好幾駕馬車。好多老大人看著這么年少的官員與自己列于朝堂之上,心中那個羨慕啊。
他這前程,將來不知有多優(yōu)秀,必是要在他們之上的。
沈持早早來到東華門外,他立在那里,身上佩戴的魚袋、玉帶、牙笏將他襯得矜貴,緋色官袍更襯他頎長的身姿,要說先前他是青袍美少年,從今天始往那兒一站就是緋衣一朝臣,英姿灑落,很是惹眼,宮門一開,連太監(jiān)都忍不住多看他幾眼。
一些快要致仕的老大人們恭賀他,戶部尚書秦沖和還玩笑說道:“溫大人下手太快了,只怪本官遲了一步。”
這玩笑倒有幾分真心,以沈持的頭腦,要是在戶部運作,他們必是能日進斗金的。只恨自己下手慢,沒把這樣的賢才招攬過來。
說笑幾句,很快到了入太和殿的時辰,都肅然整衣,端好笏板上朝去了。
從四品上朝的時候是站在最末的,離皇帝最遠,沈持只能看見一個明黃色的影子,不過,他又沒什么需要上奏的,只安靜地聽就行了,遠近又有什么干系。
朝會上,最多的事就是御史彈劾監(jiān)督各衙門官員,然后其他衙門同皇帝哭窮,向戶部要銀子,其他還真沒別的了。
差不多一個時辰之后,也是掐著點兒,皇帝蕭敏沒耐性聽下去了便找個理由,或者直接擺擺手命退朝,然后拍屁股走人。
百官隨后從太和殿中出來,各回各衙門當值去。
散朝后從太和殿出來,沈持又收到來自老大人們的一波恭賀,然后和京兆尹溫至老大人一道去京兆府。
京兆府在翰林院和六部之后,離得比較遠,他在街上騎馬慢慢走著,一路主要是等溫至,溫老大人真不辜負他的姓,溫吞吞的,極慢,沈持在后面總想抽拉他車的馬兩鞭子。
就這樣一路晃悠到京兆府衙門,沈持被凍得不輕,在考慮以后要不要換馬車上朝。
到了京兆府才知道,不光該有兩位的京兆少尹空缺多年,連底下應(yīng)有的功曹、司錄、司戶、司倉參軍等該有的掌各項事宜的七名參軍都只有四名,缺仨,連專門緝捕盜賊的法曹參軍都沒有,一個蘿卜填好幾個坑,比想象的還不好干。
且看京兆尹溫老大人的意思,也不打算再找皇帝或是吏部要人了,就讓沈持一人來挑大任。
沈持:還真看得起我,呵。
“沈大人,咱們這就破案,抓人?”溫至讓司倉參軍——掌租調(diào)、公廨、倉庫、市肆等民生事務(wù)的錢前抱來一堆案卷,全是新鮮的,賀俊之離開京城之后發(fā)生的偷盜案件。
薛家的放在第一卷。
沈持問道:“溫大人,抓了人之后,又該當如何?”
溫至開始給他講史,說唐代京兆尹治理京畿一帶,采取的手段大都是“棰殺”“杖殺”,“輒殺尤者以怖其余2”,說人話就是抓住了就殺掉,尤其是領(lǐng)頭的,震懾旁人,以儆效尤。
沈持:這不是跟賀俊之的手段一樣,專尚刑威,一殺了之。
這么簡單,你一個人就能干的事,找我來做什么,還不是不想擔濫殺的惡名。老狐貍。
他沒說話。
溫至:“沈大人以為呢?”
“溫大人,”沈持這才笑著說道:“下官初來乍到,想先瀏覽卷宗。”
溫至催不動他,只得笑道:“沈大人請。”
沈持從錢前手里接過卷宗:“煩請錢大人再把戶籍,以及近來來往京城的人士置地買宅子的契約文書給本官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