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沉思著道:“唐大人想的周全,是這個理兒。”
“嗯,既如此就好辦了,”俞馴聽了說道:“韓大人、唐大人,你二人盡快帶著銀子去找白青廬將食鹽買回來。”
韓、唐兩人道了聲“是”。
商量完買鹽的事情,各自散去。
沈持回到家中,成親后媳婦兒不在家,宅子里顯得冷清,略靜坐片刻,去書房給皇帝蕭敏寫奏折,對于這件事,他平鋪直敘,不寫一句自己的想法,要不要賣給段清川甲胄從而換的食鹽,全交給皇帝與朝臣們來定奪。
這么大的事情,他是不敢隨意開口的。
沈持的折子送到皇帝蕭敏的御案上之后,他瀏覽一遍,宣來左丞相蕭汝平,兵部尚書魏淳,君臣三人關起門來商量多日,末了君臣一致認為,糧、鹽是一地百姓賴以生存的根本,沒有糧食,人會直接餓死,沒有鹽,百姓易發生水腫等疾病,黔地需要低成本的食鹽,這甲胄可以賣給段清川,以換取黔州府從他手中采購食鹽。
正如段清川所料,昭朝朝廷苦黔地食鹽轉運久矣,是愿意同他交換的。更何況,大理國內兄弟鬩墻牽扯住段思倉的精力,使得他們有機可乘放開手腳在西南作為,這么喜聞樂見的事,怎會不給呢,給他。
黔州府這邊,通判韓越和鹽務官二人協力從昭通郡將一千石食鹽運回府衙,千堆如積雪般存放在鹽倉里,頭一次見到這么多鹽,叫他們喜不自勝,看得快要流出口水來:“抱兩只貍奴放進來,看好了別進耗子……”
等他們啰嗦半天,封好鹽倉出來后才想起,耗子怎么會吃鹽,耗子不吃鹽,唉,高興迷糊了。
在這期間,段清川派人來打聽了一次消息,沈持只說朝廷沒有給答復。
后來,皇帝蕭敏的批復到了,同意兵部賣給段清川百副甲胄,稍后由軍器監押運過去。沈持叫人給段清川送信,說我朝答應給他這百余副甲胄,只是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先給二十副,此后每隔兩個月交付二十副……問他意下如何。
一百副甲胄,當然不會一下子給段清川的,萬一他拿到手,各種推諉不賣給黔州府食鹽怎么辦。
分做五次給他,拉長交貨期,黔州府便至少可從段清川手里買十個月的食鹽,囤得多了,多少能壓一壓黔地的鹽價,讓百姓吃上平價鹽。
信送到段清川手上,他看完后氣得拍著信說道:“這擺明了是故意的,怕我們拿到甲胄之后反悔不賣給他食鹽,留了個后手。”可饒是這樣,他還不能跟沈持翻臉,畢竟還有求于人家,憋了一肚子的火氣無處發泄,怨氣十足。
白青廬:“殿下,左不過是讓沈持多活一年,不急,咱們先收拾別人,這仇先擱在心里記下。”
“嗯,”段清川冷哼:“本世子的三個弟弟才更叫人頭疼。”為了同他爭世子之位各種使絆子。
在穩住世子的位子之前,他暫時騰不出手來報復沈持。
半個月后,五月初,軍器監押運百余副甲胄送到黔州府,盡數交到沈持手里。按照事先說好的,他先行交給段清川二十副,又問起買鹽之事,對方不得不咬著牙答應,又以五文一斗的價格賣給黔州府一千石食鹽。
運回去之后,知府俞馴和府衙的廚子說道:“天冷了做幾扇豬臘肉,多放點兒鹽。”可以期待今冬有臘肉吃了。
沈持聽說后和俞馴開玩笑:“多做一扇,本官也愛吃。”
“放心,少不了沈大人的,”俞馴哈哈一笑,轉而揶揄他道:“最近怎么不見史將軍來與你相會,也不見你去找她,鬧掰了?要不要在下去說和說和?”
沈持:“……”他這才回想起來,后日端午節,明兒起官吏休沐。
當日晌午過后,他隨手收拾幾件衣物拿上,帶著趙蟾桂到安仁縣找史玉皎夫妻團聚去了。
一路策馬如飛,終于在天黑之前感到了戍軍大營。哪知道,就在他進到史玉皎軍中大帳的瞬間,還未來得及與她說話,風驅急雨,如河決堤一般傾瀉下來。“不好,”軍中十幾名將軍一起來找主帥:“將軍,看這雨勢,怕是要爆發山洪。”這一帶到了夏秋之際常有山洪之災。
史玉皎看了沈持一眼,又對將軍們說道:“各營地今夜做好值守,備好船、羊皮筏子等物,另,廄將務要守好糧草,不得有失。”廄將是軍中負責糧草的官吏。
上次沈持教軍中的工匠制作羊皮筏子后,他們幾經改良工藝,已經能造出更好用的了。
“是。”將軍們面色肅然,各自領命下去。他們在這里駐守多年,每年都要遇到幾次山洪,倒攢了些應對的經驗。
外頭的滂沱大雨敲在窗戶上噼啪作響,天黑得不見一絲光亮。
等各營地都暫報來平安,史玉皎才微微蹙眉同沈持說道:“你來的真是不巧,遇到這種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