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
鋪天蓋地的困意來襲,
他回到房中倒頭就睡。
這一覺睡得昏天地暗,直到沈月來敲門:“得,得……”
沈持從睡夢中驚醒才發覺外頭天光大亮,
快到辰時了,他匆忙穿好衣裳拉開門:“阿月。”
沈月抬手指了指日頭,提醒他該去翰林院點卯上值了:“得,你睡過……頭了。”
“多謝阿月來叫醒我,”沈持笑了笑說道:“阿月像個小大人了,真頂用。”
沈月沖他笑了笑:快些吧,聽說上值遲到會被打板子,丟人。
本朝要求官吏“清、慎、勤”,“勤”對于沈持這樣的六品低階官員來說,就是要按時點卯,上值的時候不能遲到,散值不能早退。
要是誰無故遲到或者早退,沒做到“勤”,會被吏部記上一筆賬,由刑部拉去扒了褲子摁在地上打板子,很不體面。
沈持穿戴齊整,他打算騎馬去翰林,哪知今兒會館的馬一匹兩匹都擰巴不肯讓他騎,而那匹他上京趕考時買的,跟他走南闖北的馬兒又蔫蔫的,似乎生病了,唯有趙蟾桂的小毛驢看起來能使一使喚,經驢子的主人同意后便征用了,騎上毛驢,飛一般趕去翰林院。
路上,恰遇到四品以上官員散了早朝,分頭回各自衙門當值,見沈持一襲青色官袍騎驢疾行,不由得笑道:“不應景,當給沈大人換一匹駿馬,他這個歲數鮮衣怒馬才好看。”
“狀元上值驢如飛。”有人反駁:“新鮮,也甚好。”
“……”
說者只是玩笑,孰料被有心者聽去,回家后當即畫了一幅《狀元騎驢圖》,此人使用寫意筆法,給沈持畫了一張超長的驢臉,卻給毛驢畫了個書生臉面,畫面又夸張又滑稽,拿到書市上一亮相,孰料招來眾人圍觀競價,竟賣了幾兩銀子的潤筆費。
此事傳到翰林院,同僚紛紛勸沈持找那位作畫者的麻煩,畢竟有損他威儀,叫堂堂狀元郎,翰林院修撰很丟臉面的。
沈持卻不以為意:“本官瞧著那幅畫作得挺好。”
同僚:“……”
后來又傳到宮里,一日散朝后回到上書房,皇帝蕭敏促狹地讓丁吉臨摹了一幅《狀元騎驢圖》給他瞧,哈哈大笑:“有趣。”
“是把沈歸玉畫丑了,”他說道:“朕記得他的臉沒這么長。”說完,他又干笑幾聲。
侍立在一旁的丁吉:“……”萬歲爺啊,您笑話自己的臣子是不是不太厚道。
是時候提醒他干正經事兒了:“萬歲爺,您上次跟淑妃娘娘說要給七殿下選侍讀學士的事兒,您還沒下旨呢。”
昨個兒在御花園碰見周淑妃,她打聽這事兒了,丁吉礙于情面不得不稍稍一提。
他是冀州府人氏,從小也入泮讀書,只是到了十五歲仍舊連縣試都考不中,且做的文章狗屁不通,教過他的先生都說,科舉入仕之路不行了,讓他不要浪費銀子,另謀生路。
正逢那年冀州大旱,家中過不下去了,他一狠心,找刀子匠給自己凈身后進宮做了太監。在蕭敏還是皇子的時候就被先帝指派來服侍他,后來主子登基,丁吉跟著一路高升,做到了御前正二品的太監,在天子面前非常能說得上話。
這種事,也只有他敢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