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就是他看在蕭承彧的面上,這次不追究周六河的罪責了。不過會敲打他,勒令他收斂,不再在通州府行搶劫過往舉子、商人。
沈持本想勸諫,說句“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于法。3”之類的話,但轉念一想說了皇帝也不會聽,何苦白費口舌,于是說道:“臣明日上值就了結郭滿一案。”
得,省事了。
皇帝:“去吧。”
沈持從上書房告退出來,走了沒幾步,迎面看見兵部尚書魏淳進宮來了,他手里還拿著一份塘寶,雙眉緊鎖表情十分凝重。
哪里起戰事了?
走近了,他看見那封塘報的封口處印著一個“史”字的戳。是史玉皎發回兵部的塘報嗎?沈持的心忽地一揪。
之后過了幾天才得知,就在半個月之前西南邊關打了個小小的勝仗,這份是捷報。
沈持為史玉皎高興,想起他還拿著她的弩,半年了還未歸還,心中不安,次日上值后先將郭滿這一伙賊判了刑罰,因無法追溯他們在通州府犯案所得,只能按照在京城犯下的偷竊案頂格量刑——流三千里戍邊屯田,他們也沒有不服氣的。
處置了這一伙賊,幾個月以來沸沸揚揚的京城盜竊一事暫告了結。
這日散值后跑去找工部工事呂居:“呂大人,上次在黔州府,史將軍所說的弓弩之事你還的記得不?”
呂居:“當然記得,下官回京后也幾次三番琢磨,可還是找不出問題所在。”
沈持:“……”
“下官明日到軍器監去看一批新的刀具,”呂居說道:“要不沈大人一起同去,叫大伙兒一塊兒瞧瞧史將軍的弩到底哪里出了差錯?”
軍器監是工部和兵部一道主持的,他從黔州府開礦回來,又被召去軍器監制造刀箭等軍器。
“再好不過了。”沈持說道。
這日散值后沈持帶著那把弩,還有在黔州府時墨家后人翟陽生給他畫的圖紙,跟著工部工事呂居一道去了軍器監。
這個地方建在工部的后面,地下一層工事,地上一層,怎么說呢,沒有他想象的落后,還是有一些技術含量的,差不多可以想象成后世參觀福州船政博物館的那種感覺吧,測量工具,規、矩、準、繩,圓規,曲尺,水準器——畫直線和水準線用的,后世仍在用,引畫直線和定平用的繩子,跟車間一樣整齊地擺放在那里,一應俱全。還有冶鐵、鍛造、澆鑄……等等他不懂的技術,在這里都能找到。
不過一些機密的地方是不讓外人進的,他也只能走馬觀花在外頭粗淺地看一眼。
沈持拿出弩后,兵部員外郎方伯進翻過來看了看弩機上刻著的一行字:貞豐十三年,軍器監王會,六弓弩。
這行字分別是這把弩生產的時間、制作負責人和弩機強度——即“物勒工名”,就是在上面刻上制作工匠的名字,一來讓工匠留名,二來明確責任,誰制作的誰負責,據說如果出了疏忽是很大的事情,要丟命的。
但本朝的軍器監似乎沒那么苛刻,方伯進只是把負責制作這把弩的兵部工匠王會找過來,讓他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哪里出了問題。
王會額間的一道懸針紋很深,尤其在苦著臉的時候,他翻找出當年制作這把弩時候的圖紙:“諸位大人看看,這圖紙有無問題。”
沈持同他們一道看圖紙。單張圖紙看不出什么門道,他將翟陽生的一塊兒拿出來,放在一處比較,尋摸問題所在。
怎么個尋摸法,無外乎一通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