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在鶴州府衙后院西廂房一間偏僻的屋子里,昏黃的油燈一直亮著,岑稚在給莊王蕭承鈞的謀士陳世儀寫信,他寫道,沈持這個人,其志不止西南,或許料理完大理段氏的事情之后,很快就要回朝升官了,此人手段非凡,若不能為他們所用,一旦輔助別人,將來必將成為他們的勁敵……他建議莊王盡早料理沈持,就算不能殺之永絕后患,也要把他困在西南,不讓其回京……
寫完信,他越想越不甘心,又想道:你沈持不過是受了王淵王大儒的教導,才得以考中狀元有今日之高位,現如今王淵就在眼前,而且他們日常總有公務往來,岑稚下決心多向王淵請教學問,將來定要再考進士做大官,他相信自己做官不會比沈持差。
不過是大器晚成罷了。
呵呵,要是沈持有讀心術,聽了必然會懟他一句:其實,你比你想象的還沒有自知之明。
夜深了,岑稚依然端坐在油燈下苦讀,身上散發著一股從未有過的狠勁兒。
十日后,他信送進京城的莊王府,陳世儀看了后對蕭承鈞說道:“這個岑舉人還算有幾分深謀遠慮,沈持這個人,如果不能為殿下所用,落在雍王手里,不對,他也不大看得上周淑妃和雍王……”
蕭承鈞說道:“除了周淑妃,還有一個鄭昭儀和她所生的十皇子,如今看起來也棘手麻煩,本王聽說沈持與鄭昭儀這二人有舊?”
皇帝蕭敏下旨為鄭瓊尋親后,她們母子二人才進入旁人的視線,才被人看到。
但也讓人不敢小覷。
“是,微臣也聽說當年鄭昭儀進京時在黔州府翻了船,”陳世儀說道:“當時身為黔州代知府的沈持帶人將她救了上來。”
蕭承鈞輕笑:“這一折英雄救美,怎么從來不曾聽人提起啊?”
陳世儀:“當年沈持肯救鄭昭儀乘坐的船,未必是為了救她,或許是為了巴結丁公公呢。”當時丁吉也在船上。
“你個木頭腦子,”蕭承鈞微慍:“本王的意思是說,干脆,叫那個岑舉人寫幾首思慕詩,就說是沈持做的,無論如何,一口咬定沈持思慕鄭昭儀……”他瞇了瞇狹長陰騭的眸子:“本王聽說鄭昭儀在后宮從不爭寵,也不愛笑……你去聯絡本王在宮里頭安插的人手,讓她想辦法挑唆周淑妃,讓她給鄭昭儀也弄個思慕沈持的事兒……”他心道:周淑妃眼下一定正在暗中用盡手段挑鄭瓊的錯處,以摁住她晉升為妃,日后在宮里跟自己平起平坐。這時候告知周淑妃讓鄭瓊惹怒龍顏跌落到泥里的法子,她一定不會叫他失望的。
女人斗起來下手都是奔著置對方于死地去的。呵。
要是這件事做成了,皇帝一怒,沈持這輩子可能都回不了京城,而鄭瓊母子想要出頭,也難了。
豈不是一石二鳥。
“是,殿下,”陳世儀說道:“微臣再琢磨琢磨細處。”看怎樣才能做到滴水不漏萬無一失。
……
鶴州。
這么忙忙碌碌一來二去的到了八月初,這是一年當中最好的季節,秋陽高照,風雨不興,遠遠近近遍山的野果色澤如畫,散發出一股慵懶的閑適愜意。
這一日,沈持在留署同王淵說話,談興正濃時杜不寒喜滋滋進來了:“好事來了,沈大人。”
沈持和王淵對視一眼:“……”
杜不寒滿臉興奮,一邊遞上卷冊,一邊說道:“鶴州府自戍軍家眷萬余人遷徙來之后,一年的時間里開辟農田兩千二百余畝,還有八百多畝河灘低地……隨便種些菜吧。”
八百多畝地為何只用來種植蔬菜不用種植糧食,只因河灘低下之處,一年之中時常遭洪水所淹,只怕忙活一季下來顆粒無收,只好栽一些青菜,雨季時淹便淹了。
王淵說道:“我這兩日在城外轉悠,看到了杜大人所說的這些河灘,依我看,洪水經常澆灌,且灌得很透,這些土壤十分肥沃,但確實不適合種植莊稼,”他看著沈持說道:“何不像江南一樣,用來栽桑,日后養蠶紡織絲綢,或許比種田有利可圖……”
絲綢比糧食貴多了。
沈持聽他這么一說豁然開朗:“我先前一直在為此地想生財之路,苦尋而不得,只因想的都是快財,大財,沒想到這種細水長流的財路……”
“北地不養蠶,”王淵笑道:“你們自然想不到。”
杜不寒歡喜得直搓手:“哎呀,說到絲綢,還有一樁事先生也聽聽罷,張家,就是做名貴布料的商行,這不是兩個月前聽了沈大人的話到鴨池城做生意了,前幾天遇到張掌柜,說是才跑了幾趟,經營額已經有二十萬兩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