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微先元不由想到,那時自己還在樹下酣睡,原以為已經離開的夜異,卻被人擄到近在咫尺的樹上,用殘忍的手段虐殺。子微先元無法想像夜異當時的恐懼和傷痛,也許他一抬頭,就會看到這個邀請他去碧月池作客的少女正在經受怎樣的折磨。
子微先元咬緊牙關,眼角微微跳動。無論兇手是誰,分明都是針對他而來。
否則不會故意將尸體懸在這里。那么兇手又為何要向他示威?
思索間,夜異眼睛忽然一動。子微先元心頭猛然一窒,接著扶住她的肩膀。
夜異艱難地睜開眼睛,她口中涌出血沫,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樹干從她下身貫體而入,一直插到喉頭,卡住她的舌頭和牙齒。但這會兒又不敢移動她的身體,若拔出樹枝,她必死無疑。
子微先元心里掀起滔天怒火,那個不知名的兇手施出這樣殘虐的貫體之刑,施暴時還細致地避開最致命的要害,夜異生機已絕,卻又一時無法死去。子微先元自負機智,此時也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生命在痛苦中一點一點流逝。
夜異努力動著嘴唇,似乎要說些什么。子微先元深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說道:“你不要開口,我來說,如果對你就眨眨眼睛。”“你有話對我說?是關于兇手的?”夜異微微眨了下眼睛。
“可我不能拔出來……”子微先元輕聲說:“一動你就可能會死。”夜異兩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眼中流露出依戀、乞求,還有急切的目光。
子微先元心里一顫,捕捉到夜異的心意,“你知道他們是誰?你留下了證據?”夜異用力眨了下眼,目光側向一旁。子微先元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最后落她右手上。子微先元怕加重她的傷勢,不敢拔出木楔,只好輕輕朝她掌下摸去。入手的物體又細又涼,子微先元輕輕一扯,發現那物件赫然是一條銀白色的細鏈。
碧月池月女的秘法護鏈!
子微先元把護鏈拿在手中,“你把訊息都藏在這里面?”夜異使盡全身力氣,才眨了眨眼。
“只有你們的祭司能夠解開它?”
夜異越來越虛弱,眼神也漸漸渙散。
子微先元斷然道:“我會親手把秘法護鏈帶回碧月池,放到大祭司座前。我子微先元以先祖蒼龍的神威起誓:無論兇手是誰,我都會殺了他,為你報仇!”夜異唇角微微動著,想笑,卻沒笑出來,她無比留戀地望著子微先元,忽然身體一動,口中和下體同時鮮血迸涌。那血仿佛開閘的泉水,順著她雪白的大腿直淌而下,直到將樹身染得血紅。
子微先元坐在新修的墳堆旁,良久說道:“傳說受了枉屈死于非命的人,尸體都很干凈。直到遇上親人,才會流出大量的血。”鶴舞合掌祝禱,過了會兒,她起身道:“你的誓言夜異妹妹精魂已經感知,再不用流連人世間。此際已升上九霄,化為星辰,與天地同在。”子微先元長嘯一聲,拂衣而起。
“我要去碧月池。”
鶴舞掠了掠頭發,“我和你一起去。”
大雨初晴,天地間一片新綠。兩人衣袂飄飛,在林梢御風而行,宛如一對翩然飛舞的云鶴。
“你在想那個兇手嗎?”
“沒有。”
那個兇手并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唯一能夠推斷他身份的,只有他的手法。遠遠超越常人的冷靜與細致,仿佛不是行兇,而是在完成一件作品。
但這實在不算是一條很有價值的線索,在南荒,至少有十個部族還崇尚人祭。每年耕種前,將一對男女肢解,鮮血瀝于土地,尸塊埋入田野,以此祈佑豐產,至今仍是某些部族的習俗。因此在南荒,精于殺人,甚至以此為生的巫師絕非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