鸛辛艱難地撐著筏子往岸邊劃去,一邊說道:“你要被它們卷走,我們就只能到海里撈你了。”鶴舞皺了皺鼻子,“我才不信呢。”祭彤用力蹬著筏身,“別怕,筏子是我扎的。結實著呢,保證翻不了。”木筏猛然被魚群頂起,一頭飛向天空,接著“卡嚓”一聲,從中斷成兩半。
“祭彤!你扎得什么破筏子!”鶴舞嬌嗔著飛起,俯身去拿她的鞋襪。誰知散開的木頭一滾,她的鞋襪和包裹都掉進水里,隨即被魚群卷走。
鸛辛眼明手快,一點竹篙,用足尖挑起裝著木簡的行李踢到岸上,然后在木頭上一借力,用竹篙去挑鶴舞的包裹。但魚群速度極快,竹篙剛一伸出,包裹已經被卷出數丈,在魚群里打了個滾,就消失無蹤。
祭彤搶起剩下的行李抱在懷里,站在一根被魚群撞得亂轉的木頭上,身體東搖西歪,還不忘了說:“我筏子本來扎得好好的,是不是你又長胖了?”“胡說!快把我的包裹撿回來!我的衣服、梳子還有小鏡子都在里面!”鶴舞急得快要哭出來。
祭彤抱著行李敷衍地朝兩邊看看,然后聳了聳肩,“找不到了。”鶴舞大吼道:“那我怎么辦?”祭彤道:“誰讓你圖好玩脫了鞋襪,這下只有光著腳走路了。”鶴舞飛過來,狠狠在他背上踩了一腳,“我讓你背我!”祭彤“啊”的一聲,差點跌進水里。
鸛辛忽然道:“師叔呢?”
祭彤和鶴舞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往兩邊看去。寬闊的江面上滿是翻滾的魚鰭,散成碎片的木筏被卷入魚群,不一會兒就失去了蹤影。
早晨祭彤烤的魚,子微先元一個人就吃了三條,然后說吃得太飽,他老人家要睡覺,讓鸛辛照看筏子。木筏斷開的一刻三人都沒有注意到他,難道是睡著了掉進水里?
祭彤小聲道:“不會被魚吃了吧?”
“子——微——先——元!”鶴舞大聲喊著,江中毫無動靜。
鯪魚源源不絕地涌來,就是要下水救人,也只能等魚群過去。惶急間,遠處突然浮出一只包裹,接著一只人頭小心翼翼地露出來,慘叫道:“救命啊……”“我正在睡覺,夢到一群高手圍著我一個拚命打。我就拚命挨,打死也不睜眼。最后我實在受不了,一睜眼,發現好多好多魚。”子微先元心有余悸地說道:“這幫孫子太厲害了,撞得我渾身都是青的。幸好讓我摸到一個包裹,才把臉給遮上了。”他揚起臉,左右扭著,擔心地說:“有沒有受傷?”祭彤認真地點了點頭,鶴舞和鸛辛也點頭說:“沒事,挺好的。”“那就好那就好。”子微先元摸著黑青的眼圈,寬慰地笑了起來,“我還以為這里被撞青了呢。哈哈……幸好有那只包裹,我嚇得鼻涕都流出來了也沒敢松手。這包裹是誰的?”鶴舞沉下臉,一把搶過包裹,然后驚呼一聲,“我的鞋子呢?”“那是鞋子嗎?”子微先元訝道:“那些家伙咬我的手指,我就從里面摸了件東西套在手上……”鶴舞氣急敗壞地吼道:“現在呢?”子微先元無辜地攤開手,“我好不容易爬出來,找不到了。太小了,只能套三個手指……”“這么多啊!”鶴舞驚嘆道。
龐大的鯪魚群足足過了一個時辰才過完,江水漸漸恢復了平靜。
鸛辛道:“到了入海的地方,所有的鯪魚群聚在一處,會有數百里寬。它們在深海尋找食物,明年三月再溯流而上,回到大江上游產卵。每年都要來回一次。”“像是會游泳的大雁呢。不過大雁是從北到南,鯪魚是從西到東。”鶴舞隨手摘了朵野花,除去葉子簪在發上,偏過頭對祭彤說:“好看嗎?”“不好看。”鶴舞哼了一聲,“是沒有你那兩個妖精好看吧。”祭彤尷尬地說道:“別胡說。”這次在夷南,離族重新調派了人手照顧祭彤,其中有兩名美姬,說是奉離族長老之命服侍少主的飲食起居,讓祭彤頭大如斗,離開夷南時很費了一番工夫才甩開她們。讓鶴舞一說,祭彤又覺得頭痛起來。
子微先元咳嗽著說道:“鶴公主,不要再踢了,師叔都喘不過氣來了。”鶴舞狠狠踢了一腳,作為回答。她側身坐在子微先元的肩上,兩只白如霜雪的纖足在他胸前一晃一晃,宛如一對晶瑩的玉墜。
“鶴公主,你還要坐多久?”
“誰讓你把我的鞋子弄丟了?”鶴舞大度地說道:“我也不為難你,只要把我背到能買鞋子的地方就行。還有,我只穿酈渚的云絲履哦。”“那我不是至少要把你背到姑胥嗎?”鶴舞笑咪咪道:“你說呢?”“不走了。我要歇一會兒!”子微先元一屁股坐在地上,嚷道:“鸛辛,給我燒條魚吃。”鸛辛還背著那條長長的竹篙,十幾條肥大的鯪魚被竹篙貫鰓而過,在篙上排成一列,足夠他們兩天食用。
鸛辛把竹篙插在地上,取下兩條鯪魚,用小刀刮去鱗片,在江中剖洗干凈。
渠受人擅長漁獵,鸛辛從小就在山澤間捕魚獵鳥,手法純熟利落。
這邊祭彤已經生起火,從香椿樹上折下樹枝,剝了樹皮,作成烤魚的木叉。
鸛辛洗好魚,把干凈的香椿枝從魚嘴穿過,再用細枝撐開魚腹,架在火上燒烤。
那鯪魚有五斤多重,肥美異常,在火上一燒,誘人的香氣頓時撲鼻而來,令人食指大動。他們幾人雖然笑鬧無禁,相處無間,但還恪守長幼之儀。一時鯪魚烤好,鸛辛先取了一條,遞給子微先元。子微先元把魚分成兩份,最好一份遞給鶴舞,自己拿起魚尾一陣狼吞虎咽。
“味道不錯!再有些香韭就更可口了。”子微先元用魚刺剔著牙,不無遺憾地說道。
鶴舞正要開口,忽然“咯”的一聲脆響。
子微先元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從腰間提起一根朱絲,絲上的玉佩已經裂為數塊,只剩下一小塊懸在朱絲上。
子微先元緩緩道:“墨師兄傳訊,夷南遇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