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她應該為這樣的峭魃君虞鼓掌。
一個完全被邪惡和殘忍支配的魔鬼,才是她想要的巫癸之子。雖然月映雪還沒有來得及分享這份屬于她的榮耀。但她逃避不了太久。這位風采照人的大祭司,注定要為她犯下的罪行贖罪。行使這一切的,將是她的親生血脈。
踏上盧依的土地僅僅是一個,他們的目標在遙遠的北方,百越的胤都。
作為南荒夠份量的大國,夷南可以提供為他們提供大量的財物以及兵源支撐,使梟軍能夠像不知疲倦的魔梟一般,張開它用鐵火與鮮血煉成的羽翼,依次吞沒榕甌、澤貊、淮左、淮右,以及離族、渠受、姑胥和酈渚,最后啄下百越王冠上那顆明珠。
巫羽并不欣賞這個計劃,龐大而又繁瑣,充滿了她不感興趣的枝節。但她又何必在乎呢?更多的屠殺和鮮血只會讓她更開心。巫癸已經不在上,這個世界都應該為他陪葬。
幾條粗如兒臂的游蜒出現在巫羽腳下,它們昂起沒有眼睛的首部,先圍成一圈,然后朝四處分頭爬去。游蜒身后拖出黑色的黏液,墨痕般印在華麗的地毯上。隨著墨痕越來越長,越來越繁復,游蜒的體形越來越小,最后消失在地毯邊緣。
供奉歷代先王的神殿內,遍布著陰森而詭異的曲線。以巫羽腳下為中心放射性張開的法陣,幾乎占據了整座大殿。法陣中心是巫羽的符記,一只三眼的兇禽。她拿出匕首,用彎曲成蛇形的匕尖刺破了手腕。
鮮血滴入法陣中央,三只留為空白的禽眼同時張開,冥冥中傳來兇禽血腥的啼叫。
巫羽收起彎匕,身體像一只影子漸漸消失。現在她只需要等待,等芹蟬把沒有視覺的女王引到法陣中央。
鶴舞很想知道碧月池的古榕和湖水變成了什么樣,終于還是沒有開口。
“夜深了,大祭司先休息吧。我在這里守候。”“辛苦你了。”大祭司隔著紗帳說道。
輕柔的呼吸聲漸漸低去,最后完全斷絕。大祭司仿佛從紗帳中完全消失了,即使就坐在旁邊,也感覺不到絲毫氣息。
鶴舞好奇地將紗帳拉開一線,只見大祭司雙手交叉,平放胸前,姣好的面容宛如冰雪,沉靜地臥在榻上。即使已經見過數次,鶴舞還是忍不住驚嘆她的美麗。當自己到她的年紀時,不知會不會有她一半的風采。
鶴舞悄悄放下紗帳。獨自坐了一會兒。她突然害怕起來。身旁沒有任何聲息,她好像是在守著一張空帳。雖然明知道大祭司進入沉眠,呼吸和心跳都幾近斷絕,她還是禁不住拉開紗帳。
大祭司好端端地躺在帳內,連發絲都沒有動過。
鶴舞松了口氣,心里的不安卻越來越強烈。她起身來到樓下,看到那只高大而鮮艷的鳳鳥,才略微松了口氣。
爰居龐大的頭顱依在屋梁上,火紅的羽翼隨著它的呼吸微微翕張。它的尾翎長而柔軟,羽毛像絲綢一樣光滑,長長繞在室內。
“不許咬我啊。”鶴舞小心地伸出手,觸摸它頸部細軟的茸毛。
爰居薄軟的眼瞼垂下,遮住碩大的眼球,喉嚨里不滿地咕嚕幾聲,卻沒有躲開。它頸部的細羽光滑之極,呼吸間仿佛有火一樣的光彩流動。
鶴舞格格笑了一聲,正想擁住它的脖頸,爰居頭顱忽然昂起,羽毛乍然張開。
鶴舞一怔,旋即飛身而起,逕直掠到樓上。她輕盈地掠入房間,只見室內門窗緊閉,案上一盞銅燈幽幽閃亮,滿室寂然。她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該死的家伙,嚇我一跳。”她撥下簪子,挑了挑燈芯,忽然想起了什么,旋風般轉過身子,拉開紗帳。
帳內席衾依舊,卻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