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采嵐沒有妥協,堅持留下孩子,這么一來,她和婆家算是徹底鬧掰了。
在村支書的見證下,雙方約定,從此以后,陳念安就歸馮采嵐養,陳家不會給一分錢撫養費,陳念安長大了也沒資格去分陳家的家產,但是,陳念安不能改姓,若是改姓,就要被族譜除名。
白紙黑字,雙方簽名摁手印,馮采嵐把兒子留下了。
可她依然不能守在陳念安身邊,不能陪他成長,因為娘家還有哥嫂一家,她不能白吃白住,必須出去打工掙錢。
于是,馮采嵐只能把年幼的兒子托給爹媽照顧,孤身一人去了錢塘。錢塘有她念幼師時的同學,那份國際學校的工作就是對方介紹的,包吃包住,工資大部分都能存下,按月寄回家里。
只是,這些錢到底被誰拿去用了,又有多少用在陳念安身上,沒人說得清。
陳念安回頭看了一眼來路,對祝繁星說:“剛才那家店,我平時都不進去的,我姥爺不讓我和我爺爺家的親戚來往,我自己也不喜歡他們,他們每次見到我,都會說些很奇怪的話?!?/p>
祝繁星愧疚地看著他:“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事兒,我要是知道,就不進去了?!?/p>
“沒事兒,我還想和你說‘對不起’呢?!标惸畎灿痔蛄艘豢诒苛埽靶切墙憬?,這個真好吃,我從來沒吃過,很貴的吧?”
祝繁星笑道:“不貴,就幾塊錢,你要是喜歡吃,我明天再給你買,給滿寶也買一個。”
陳念安也笑了,嘴唇上還沾著一圈白色奶油。
祝繁星沒忘了冬瓜,剝出火腿腸來喂它,冬瓜開心得像過年,都不要陳念安了,就黏在祝繁星腳邊打轉。
祝繁星一邊喂小狗,一邊和陳念安聊天:“我已經記不得我媽媽的樣子了,她去世的時候,我才兩歲,但我看過她的照片,你看過你爸爸的照片嗎?”
“我媽媽給我看過幾張。”陳念安說,“她說,我爸爸很帥的,不過我覺得……好像沒祝叔叔帥?!?/p>
祝繁星樂了:“你喜歡我爸爸嗎?”
“喜歡?!标惸畎察t腆地笑著,“祝叔叔每次來,都會給我帶很多新衣服和新文具,他對我很好的,我知道他是個好人。”
祝繁星說:“你媽媽也是個好人,我也特別喜歡你媽媽?!?/p>
陳念安:“我知道,你都叫她‘媽媽’了。”
祝繁星:“那你也可以叫我爸爸‘爸爸’呀?!?/p>
“不行的。”陳念安說,“我媽媽不讓,她說,他們沒結婚,我不能瞎喊,會被人笑話的?!?/p>
火腿腸喂完了,祝繁星站起身來:“走吧,這下是真要回家了?!?/p>
陳念安:“嗯?!?/p>
兩人剛要動身,有個人晃晃蕩蕩地迎面走來,陳念安看清來人,趕緊低下頭,背過身,裝作沒看見對方。
怎么又躲人了?祝繁星正納悶呢,就聽那人語調夸張地叫起來:“呦!虎仔,都吃上雪糕了?”
那是個十幾歲的男孩子,個頭不高,其貌不揚,頂著一頭上黑下黃的半長頭發,身穿緊身t恤和喇叭褲,嘴巴上還留著青春期男孩特有的絨毛胡子,最無語的是胳膊上的刺青,像是用鋼筆尖兒戳破皮膚自己畫的,一個歪七扭八的簡體“龍”字。
就差沒在腦門兒上寫上“不良少年”這四個字了。
祝繁星一直被家人保護得很好,在錢塘從未遇見過這種人,當即也低下頭,和陳念安一起面壁,可那人不放過他們,大搖大擺地來到他們身邊,伸手搭上陳念安的肩,還攤開了左手:“馮繼強欠我十塊錢,正好,你幫他還了吧?!?/p>
說話間,那雙小眼睛還往祝繁星身上掃了一圈。
陳念安看了他一眼:“我沒錢。”
“你沒錢?”黃毛冷笑,順手就往陳念安腦門上招呼了幾巴掌,“騙誰呢?沒錢你吃什么雪糕?我知道你媽回來了,你肯定有錢,趕緊的,拿出來。”
陳念安縮著脖子挨打,渾身都在抖。